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這句話什麼意思?夫子讓我們背誦,可說的是什麼都不清楚,多難背呀。”趁著夫子離開,我撐著頭,無奈地看了眼手邊的《詩經》。
“那是你蠢笨。”一旁的太子嬉笑著說道,搶過我手邊的《詩經》。
我剜了他一眼,也不與他計較,夫子來時,他總歸要還書的。陪他讀書已經三個月了,他簡直就是個小魔王。每次來學堂,桌子裏總不時發現蝗蟲或蠶蛹。平日課上趁著夫子轉身,就愛揪我發絲,可疼了。連課後都不放過,時常拉著自己,躲了太監宮女,去後院荷塘抓魚,或是上樹掏鳥...每回都弄得濕嗒嗒或是狼狽不堪地回去。姐姐將這些都看在眼裏,總是無奈歎息,卻又縱容他。
聽老嬤嬤說,太子生母不是姐姐,而是一位紅顏薄命的絕代佳人——然昭儀。她在太子三歲時去世了。恰巧姐姐無子女,便央皇上將他抱了來,這些年一直當親生孩子疼寵著。想著他也如自己般失去母親,便有絲心疼,也不多和他計較。每次他闖禍,也願瞞著護著。
“小丫頭想什麼這般入神?”額頭被人輕彈,便看見向延恪溫潤的麵龐,一時紅了臉,低聲道:“恪哥哥,沒什麼,隻在想那句詩什麼意思。”
三人一起讀書,太子總愛鬧自己,卻不大敢惹恪哥哥,以致恪哥哥總是沉默在一旁溫書。卻沒人注意到,我總愛默默地注視他,看他翻書,瞧他寫字,盯他作畫,聽他彈琴。他嘴角總是帶著一抹微笑,溫暖而恬靜,在這浮華宮闈,給她最深的安寧。
向延恪笑著回道:“這句話意思是,‘想起我離家的時候,楊柳依依隨風飄飛。如今我在歸鄉的途中,紛紛揚揚的雪花漫天。路途泥濘步履艱難,饑渴交加滿身疲憊。我的心是多麼淒涼悲傷,滿心的傷痛又有誰能體會!’說的是一位解甲退役的征夫在返鄉途中踽踽獨行的哀戚。”
“打仗很苦麼?”突地想起了在山西的小姑姑,難怪小姑姑總是鬱鬱寡歡,是姑父出征很少在家的緣故吧。
“男子漢上陣殺敵是種榮耀,等我長大,也是要帶兵打仗,保家衛國的!”一旁沉默的太子突然說道。我不禁想笑,這個無法無天的天之驕子,上戰場?怎麼可能。
“哈哈哈哈,翕兒有誌氣,不愧是我向家的子孫。”聽見大笑聲,我回頭一看,走進的是北康王,太子的叔叔。不過十六歲,卻早早有了封地,隻等滿了十八,便要離京的。本是住在宮外北康王府,因為太後病重,隻得他一個親生兒子,所以最近頻繁進宮。
北康王眉目英挺,姿容姣好,自有一股風流。且待人和善,為人爽朗,不似皇上的嚴肅。看著一側的向延恪,他長大後,是像他父皇多些還是像這位叔叔?不過那位太子殿下,將來肯定像不來皇上的深沉內斂。
“皇叔來了,快教翕兒射箭吧,這些‘之乎者也'就要把侄兒逼瘋了。”太子上前,拉著北康王衣袖央求。
“好。皇叔可要好好檢察,這段時間翕兒可有好好練箭。”說完走過來衝我笑了笑,“菀兒長高了,來,隨康哥哥一道去毓陽宮。母後最近常念叨你。”
“皇叔,為何梓菀叫你哥哥?不要!這樣我比她輩分小!”太子在一旁嘟囔著嘴。我不禁想笑,這小孩子,好喜歡充大,遂調侃道:“我本就長你一輩的,我可是你小姨。”
“切!不要!明明就和我一般大!你都叫大哥恪哥哥的,卻老把我當外甥!哼!”說完氣衝衝地想往外走。
我笑著衝他背影喊道:“誰和你一般大,我比你大上一歲的!小太子!”
我話音剛落,本是緩步前行的太子突地跑了起來,一眨眼便不見人影了。這跑步的速度,真快!
“翕兒小孩脾氣,不用去理他。我保證過會兒他還得黏上你。”北康王說完抱著我去了毓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