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第一場雪來得頗早了些,窗外簌簌沙沙,白茫茫一片。寒梅露出花骨朵,點點殷紅在白雪中襯得愈發嬌豔。輕哈一口氣,便是一片水霧彌漫。我裹緊了狐裘,還是能感覺幾分寒意。
翕兒登基已然半月,那日大殿情景卻清晰浮現在腦海。那日我的翕兒在將士與朝臣擁立下,站上禦座前方,而寧王被囚,宜妃自盡,北康王軍隊亦全被二哥攔下。有父親的扶持,還有即將歸朝的幾十萬大軍,北康王自知勢力不及,便在新皇登基後很快離開了京城。
我不知道父親為何轉變了態度支持翕兒,二哥後來告訴我,翕兒回京後,在長公主安排下,曾與父親單獨見過一麵,至於談及的內容,便隻有他二人知曉了。但不管如何,如今的翕兒,再不需要我了。果真如他那夜所說,即便沒有我,他依舊是他的帝王,不會改變。
“屋裏暖爐點燃,太後怎麼還是這般寒涼?”蘇玖稍碰著我的手心,擔憂道。
我衝玖丫頭笑笑,已經半月了,我還不能習慣太後這個稱呼,不過雙十年華,卻為何有著這般蒼涼的心境。太後?嗬嗬,太後呢,這個稱呼,將我與翕兒遠遠隔開。除開登基那日,我便再沒見過翕兒一麵...
如今我身邊,也就隻有玖丫頭貼心了。子宸殿一把火燒了個幹淨,再次搬入衍卿閣,倒是清靜,靜到,日日焚香念佛,再無一人打擾。
哈口氣,為自己暖了暖手,“沒事,雪景看得入迷了,一時將手掌露出著涼了。罷了,景色也賞了,陪我入佛堂念經吧。”
我讓人在衍卿閣西邊設下佛堂,這半月,日日待在佛堂,為了娘親,為了姐姐,為了嫂嫂,為了淡眉,亦為了那些戰死沙場的將士...多念些經文,超度一番。
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小姑姑的心境,當塵緣盡去,徒留哀傷時,隻願在佛前求得一片心如止水。
“太後娘娘,有人送來一封信箋。”正當我拿起佛珠,便聽見小桃聲音從門外傳來。
我的佛堂一般隻有蘇玖能踏入,也難怪小丫頭遠遠站在,怕是蘇玖出去了吧。
我點頭,讓她進來,見她閃躲的眼神,我卻覺著奇怪,這信來得巧合了,若是蘇玖在,勢必要盤問再三才敢送到我手裏的。
“行了,你下去吧。”我將信箋放置一旁,遂拾起木魚敲打著,閉目不在看任何事物。
“這…是…”
佛堂一時安靜異常,我不知佛經念了多久,隻覺有些口幹,手臂也有些酥麻。睜眼看,天色已近昏暗,想想玖丫頭該送晚飯過來了吧。
轉眼時,卻看見桌上放著的信箋,猶豫再三,還是伸手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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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怎麼不動筷子?今日的齋菜不合口味麼?”
看著滿滿一桌菜肴,卻無半分胃口,我搖搖頭,放下筷子。“玖丫頭,替我給蕭將軍傳個話,今夜,我要見寧王。”
玖丫頭看了我一會,點頭,隨後轉身離去。我卻也舒心了,總該最後再見一次,有些東西,就今夜劃上句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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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不似想象般陰暗潮濕,反而有幽幽清香,牢中隻困有寧王一人,有桌有椅,還有茶水。看得出,是皇上刻意吩咐的。
沿階而下,看著安詳坐在牢中的寧王,如初見時一般,眉目疏朗,溫潤謙和,寧靜專注地翻閱著書籍,半分沒有囚困中的落魄。
我行至牢門前,頓住。二哥倒是心細,並未給牢門鑰匙,這是要我隔著柵欄與寧王見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