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力太大,叔叔的頭發也開始花白起來。平常回家看到老婆辛苦操持家裏的模樣,自己也有說不出的心疼。叔叔總是責備自己,罵自己沒出息,隻能拉三輪,賺不到錢,虧待了老婆。罵著罵著他心裏也開始難過起來,於是就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我問叔叔抽煙會花費多少,他說,每天一包,每個月也要三百塊。原本我還想告訴他吸煙有害健康,而且家裏已經不容易了,抽煙又得抽掉好大一筆錢。可是看到叔叔蒼老的臉龐和沒有精神的模樣,我突然覺得有些能夠理解。畢竟,隻有在抽煙的時候,他才會有一絲絲的放鬆。這又何嚐不是一種自我安慰呢?
(月收入與花費:令人心酸的數學符號)
項目收入或
支出金額說明
踩三輪的收入收入100×30=+3000按淡旺兩季的平均水平計算。
三輪車租金支出-1400三輪車是叔叔租的,每月要付大筆租金,幾乎占了一半的收入。
修理三輪車支出-100三輪車越用越舊,也越用越容易出問題。每個月修理三輪車就要花100元左右。
生活費支出-1000物價上漲以後,兩人每月一共得花1000元才能勉強過日子。
房租支出-20010平方米的房子,170元/月的房租,30多元的水費和電費。
抽煙支出-300每天一包,一個月也抽掉了300多元。
寄錢回家支出-?兒子要上學,父母要糊口。
偶爾娛樂支出-?男人總要出去喝喝酒,聚聚會的……
添置衣服支出-?基本為零,真的沒有結餘了……
嬰兒花費支出-?現在小女兒還吃的是母乳,過個半年到一年家裏又會多一筆很大的開銷。嬰兒的補品和營養品是很貴的。
餘額?我已經不忍心去計算了……
寫到第七項的時候我已經沒辦法計算金額了。因為收支已經開始不均衡了。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還堅強地生活著。即使拮據,即使步履蹣跚,他們也一步步地走過來了。
也許貧窮的人才更細心吧。他們總是嘮嘮叨叨小斤小兩的東西。這次的物價上漲無疑給他們帶來致命的傷害。正因為拮據,他們才更清楚一分一厘的差別。我還依稀記得叔叔抱怨的話語:“以前換輪胎都才20多元一個,現在漲到38元了。”還有阿姨說:“現在買點蔬菜都好貴的。每次我都去買那些賣不出去的爛青菜,就那麼不好的菜也要一塊錢一斤。要是想吃吃肉的話,就要辛苦好一陣子了。”
踩車生活,艱辛中的苦樂與共。我相信叔叔阿姨也能夠因此加深他們的感情。
未來的展望
叔叔已經厭倦這種漂泊的生活。過幾年就得換一個住的地方,居無定所,到處流離。外出務工的日子本來已經很苦了,每換個地方後也許還會被居民以異樣的眼光瞧不起。這樣痛苦的歲月叔叔已經過了將近二十年了。
對於未來,叔叔有著自己的打算。他想等到小女兒滿周歲以後把孩子放在老家讓父母幫忙帶著,然後夫妻兩人繼續出去闖蕩。老婆掙點糊口的生活費,而他賺到的錢就存起來。省吃儉用個四五年,然後回老家去開個小賣部或者其他的,隻要能讓全家人都安安穩穩快快樂樂地過日子也就夠了。
說起未來時,叔叔眼睛裏有一股篤定的神情。歲月曆練了這個男人,讓他的肩膀變得寬厚而有力。不能名狀的強烈責任感和為家庭奔波勞累不辭辛苦的決心,我相信命運會眷顧這樣的人的。未來,希望你們走得更順利。
關於阿姨
聽說阿姨是坐叔叔車的時候認識的。得知她正在坐月子,我們突然想去看看她,順便也跟她聊聊過去的生活。叔叔一開始覺得不好意思,在我們誠懇地表達自己的采訪目的以後,叔叔靦腆地把我們載到了他家居住的破舊小平房。
我懷著忐忑的心情走進了這個擁擠的旮旯。家裏很黑很暗,因為沒錢粉刷牆壁,牆上貼滿了許多廢棄的海報。有個沒滿月的孩子躺在床上哭著,家裏沒有人。隔壁的阿伯聽到叔叔回來的聲音,出來告訴他阿姨去小診所打點滴了。後來我才知道阿姨在坐月子的時候根本沒錢補身體,所以生病了。沒錢去大醫院,沒錢買補品,也就隻能到小診所打吊瓶。見不到阿姨,我就先在屋裏坐了坐,看看房間裏的陳設。房間裏東西很雜亂地放著,有兩張搭起來的小床和一台14英寸的舊電視機,沒有其他的家具家電了。在得知阿姨要過兩個小時才能回家以後,我們辭別了叔叔,決定下午再來采訪阿姨。
經過輾轉打聽,我們在下午終於見到了阿姨。
見到她時,她正抱著自己的小女兒,破舊的衣服擋不住因母愛而折射出的耀眼光芒。阿姨比較熱情和健談,她招呼我們坐進黑黑的小屋子,然後就開始和我們聊起來。
一切都是命
阿姨告訴我們,在叔叔在寧海租到住的地方以後,她也從甘肅的老家出來打工了。來到寧海後,她做過好多工作。起先是在一個小飯店裏打掃衛生,後來去了一家工廠,每天從早上七點半工作到晚上八點,雖勉強隻能掙到七八百元的工資,但可以為家裏減少些負擔。
懷了第二胎以後,阿姨被迫放棄了工作。她不想讓叔叔一個人踩三輪車,太辛苦,所以挺著大肚子到街上去給別人擦皮鞋。聽到這裏我不禁覺得很傷感,懷孕本是一個婦女最該得到關愛和照顧的時刻,而阿姨卻不得不去給別人擦皮鞋。彎腰,貼地,抬頭……我不能想象她是怎樣熬過懷胎十月的時光的,我能確定的隻是她受盡了艱辛和委屈。
在交談中,阿姨說到好多次“一切都是命”。她說以前談了一個朋友,沒有跟他結婚,後來這個人過得很好。現在嫁給叔叔,受了這麼多苦,這些都是命。雖然她不斷在抱怨生活的不公,可是看得出來,對於叔叔,她更多的還是愛和心疼。兩個人一個家,含辛茹苦地走了十多年,也不容易。她不是希望叔叔給他花不完的錢,她隻是希望一家人能夠不再漂泊,能夠安安穩穩地過下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