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慘死了。
像那些亞種人一樣。
甚至更慘。
諾亞想喊“露絲姐姐”,但嗓子像被堵住了喊不出來,心髒裏像是有一把剪刀,從右心房開始穿透然後是三尖瓣,最後左心室被剝落。心機組織帶來的是恐懼,或是悲傷。他也說不出來,後來他想起此時的感受,他終於明白了,那叫做“悲憤”,是驕傲的野獸被囚禁地牢不見天日的絕望。他愣在那。
有一天,當你麵對昔日之愛所受苦難無能為力時,那便是無限痛苦的開始。
諾比亞斯緩過神就要衝上去時突然眼前一黑,感覺是被一隻手輕輕蒙住了雙眼。他掙紮了幾下,隨後被拉出了人群。
是哥哥。
“回家吧。”阿斯莫德將外套裹住自己滿臉淚水的弟弟。
“......”沉寂,除了諾比亞斯的嗚咽聲。他這是唯一一次沒有放聲大哭。
“聽著諾亞,露絲姐姐會到天堂去的。”阿斯莫德打破了沉寂。
天堂。
每次當有亞種人慘死或被流放時,阿斯莫德都會告訴諾比亞斯,他們回天堂去了。可是,天堂又在哪裏呢。聒噪爺爺說那是個沒有痛苦的地方,是人們虛構出來安慰自己的謊話。
“你騙我!根本沒有天堂,露絲姐姐死了!她不在了!永遠不存在了!!”他幾乎是苦吼,“為什麼亞種人就該死呢?”諾比亞斯拳頭緊握,已分不清臉上的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在電光閃過弟弟的臉頰的一刻,阿斯莫德看見了一個憤怒和悲傷的小獸。
轟——————雷鳴。風起。
檢測組的人前來收取屍體,人群漸漸散開了,兄弟倆就這麼簡單對峙著直到檢測組的人離開。阿斯莫德上前抱住諾比亞斯,他的懷抱還像是以前一樣使諾亞感到溫暖與安心。雖然哥哥隻比弟弟大五歲,卻有著與同齡孩子不一樣的成熟與勇敢。照顧弟弟似乎成了阿斯莫德生命的全部,這不僅僅是家人臨終前的囑托和一張照片而已。那是血脈相連的存在,是世界上和你有著同樣血液的“另一個自己”的存在。
“諾比亞斯,亞種人有著與他人不同的宿命,他們死後有的會回到家鄉,也有的會前往天堂,隻是換了種方式存在。”
“那...我怎麼看不見。”
“因為那些善良的人們不想讓親人難過。好像露絲姐姐,她不和你道別是想讓你開心地生活,然後她才會高興地回家。”
“那我可以去找她嗎?”諾亞從哥哥懷抱裏脫出,滿懷期待地問道。
“現在還不行。”
諾亞的目光隨即暗淡,阿斯莫德有些心疼,捏了捏他的鼻子,“總有一天,你會見到她的。”
“真的?”
“真的。”
諾亞歎了口氣,看著哥哥的眼睛,那雙明亮、溫柔的不會騙人的眼睛。拉起他的大拇指,抹了抹眼淚站起來。
“我們回家吧哥哥。”
“我們回家。”阿斯莫德緊緊握住弟弟柔軟的小手,朝著家的方向走去。雨終於停了,霧氣開始籠罩凱碧斯城的特別區,將兄弟倆的背影淹沒,隨後沉溺。一束目光停留於屍體取走後留下的一攤痕跡上,隻是很短暫,像蜻蜓輕點水麵,最後隻留下——空氣。
你我都清楚,有時候一個謊言編織的動機並不單純,包裹著欲望的謊言在被戳破之前,它就是地獄中的天堂與寒冬花朵的溫床。也許在下一秒,我們從天堂墮落地獄變成惡魔,但在此之前,我們永遠是神聖的天使,並肩負起天使的職責,堅忍地活下去。
“哥哥,你會像他們一樣離開我嗎?回家、去天堂?”
“我會永遠陪著你。”
即使是末世,我也會與你一起步入黑暗。
我的諾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