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墨垂下眼,冷笑,這場景他倒是親眼所見,不過遍地血肉橫飛,好友生死未名,他才沒有心思去看看佛門中的一場好戲。苦喜緊皺著眉頭,苦哈哈的壓低聲音,“你我都知道,山門不禁雙修,但是最忌諱生子產女,當日華嚴尊者的養女——驪顏師姑不就是因為產子被迫自盡嗎?說是那個孽種也被扔下山門,喂狼養蛇去了。怎麼如今又多出一個?你說豈不奇怪?”
苦喜和尚突然停住腳步,緊張兮兮的看了看左右,然後幾乎是趴在無墨的耳朵上竊竊私語,“我前日裏,見到那女尼從師傅房裏出來,衣衫不整的,一雙桃花眼比你養的那隻母狗發春時候都要勾人!你說,師傅他老人家……是不是也……”
無墨愕然,聽出苦喜話語裏又緊張又興奮的口氣,一時無語,他實在沒有想到苦喜和尚竟然是個熱衷八卦的狗仔隊員,尤其對於褻瀆主流人物、權威人物更是樂此不疲。一雙下垂的八字眼都因為八卦而閃閃發光,煥發了第二次的青春。
他幹咳幾句,比劃手語道,“道聽途說,道聽途說。師傅的事情,不是你我能管的。”苦喜和尚十分遺憾的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腦門,長籲短歎道,“實在是可惜了,如此有內容的一段風流之事,偏偏是……說不得,說不得!也罷,等講經一事闖過,我就改了法號,直接叫說不得大師好了。”
“師弟啊,你此去見師傅,可要萬般小心,師傅最近……挺古怪的。”
微微揚起眉毛,無墨努力讓自己顯得好奇但是漫步盡心,鼓勵苦喜將消息透露到底,在這樣的傾聽者鼓動下,他馬上就滔滔不絕,“前幾日,師傅竟然托我給那女尼——聖女送去一包東西,我半途心癢極了,偷偷看了一眼。我的佛祖!”他回味著當時自己心中的騷動和驚訝,臉上的神情鮮活的像是倒帶電影般,“竟然是個香囊!女子的香囊!”
“我後來等著師傅不再禪房的時候,偷偷闖進去,沒想到,師傅用來裝經書的木箱裏,竟然有一整套凡塵女子的衣裳,甚至,甚至還藏了催情的藥物。你說……”
苦喜渾身發光,因為隱晦禁忌而情不自禁的微微發抖,那是一種捅破某個秘密的全身無比滿足的興奮,他眼睛裏甚至可以看到來自人心最陰暗最無所忌憚的猜測,“你說,師傅是不是喜歡扮作女子?就像是葉錦師叔常常私下說的,那些凡間貴族最覺得稀奇的,什麼像姑之類的人。”
無墨差點一口氣噴在他臉上,強忍住了,憋得滿臉通紅。“你也覺得我說的在理吧!我可是忍了多日,偏生無人可以探討。難容易你回來了。你看,我避著師傅也是出於無奈,誰知道哪一天師傅會不會對我下手?他要是逼著我看他穿女裳的話,我是退卻好,好是讚賞的好?真的令人苦惱啊!”
果然……人類的想象力,是不會區分時光歲月的、不會分割成不同世界位麵的——隻要有人心,就會有最稀奇古怪的猜測,隻要有八卦,自然就會有令人哭笑不得結論。甚至,連女裝癖這麼前衛的想法,都成從一個幾乎是與世隔絕的和尚口中得知,就不的不讓人讚歎,想象力這一種可怕的能量了。
還好,眼看著後院落中的堂門就在眼前,無墨幾乎是心中狂笑著,臉上卻不得不做出木頭版僵硬的神情,隻是拱手施禮,然後腳步匆匆的往前麵奔去。反正隻要是圓靜大師在此處,這個令人噴飯的苦喜和尚就絕對不會跟上來。
他聽得身後一個戀戀不舍的男聲,道“師弟,切記切記,若是見著什麼動靜,一切要好生記下,回來和師兄探討探討。一切細節都是大事,且不可隨意忽略,不關注在心上。若是真的被師傅留住了,你……你也要記得千萬送個信給師兄。”
無墨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撲地而到,強行默念著不可破功,不可破功四個大字,他僵直了背,急步踏入屋內,沒想到,迎麵撲來的,先是一股****溢滿的味道。
是無歡散!
無墨不自覺的鼻息暫閉,稍稍往後退了一步。裏麵的人似乎是從沉思中剛剛回過神,抬起臉,看著他,雙目還有些渙散。大約是一盞茶的時間,圓靜才清醒過來,袖子無風自動,直接湮沒了身邊的香爐,房間內的煙霧也隨著他這一動,形成了一道氣流,推開窗子,散逸到屋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