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平回家之後,看到張珍珍還在幹針線活,看到放在一旁潔白的棉花,他才想起一件事來:“珍珍,明天你回娘家,總不能空手回去,把家裏的吃食給咱爸咱媽帶上一些,你和孩子要住不短的時間呢,這年頭家家都困難,爸媽可是補貼了咱們不少,把家裏的茶葉給咱爸帶上,咱爸不抽煙不喝酒,就喜歡喝茶。”
張珍珍手裏的活沒有停,接話到:“行,家裏的其他糧食不多,就帶上幾斤麵吧,還有家裏的鹽不少,再帶上點鹽。”六十年代,麵粉就是金貴物,吃上一兩頓改善生活,即便是城裏人,也沒有哪家能頓頓都能吃上的。
“家裏的油還有不少,你也給帶上五斤,馬上就到臘月了,用油的地方可不少。”沈安平想了想說道,到了年關,家裏要炸不少東西,排查、丸子、麻花,這都要油的。
家中不缺油,去年種了大豆,種的不多,就沒有賣,留了一部分換豆腐吃,其餘全部榨成了油,有一百來斤,半年過去,家裏還剩下七八十斤,再加上他單位過年過節發的,家裏有近百斤油,不拿出去孝敬老人,說不過去。家裏有這麼多油,給老兩口才帶上這麼一點,不能怪他們小氣,實在是這個年月,農村一人一年才發兩斤油,炒菜的時候,放油都是用筷子在油罐子裏蘸上那麼一下,滴上兩滴就成了。
“家裏有多餘的罐子嗎?”張珍珍縫完最後一針,用牙咬斷線問道,空間裏的油都是用塑料桶裝的,這東西不能拿出去,她今天把房間裏裏外外都收拾了一遍,可沒發現有什麼多餘的東西來裝油。
“就先用咱家的油罐裝吧,我再去買一個新的。”沈安平苦笑道,他們可真是夠窮的,多餘的東西,一件都沒有。
兩人趁著現在,把要帶的東西都收拾好,麵粉是用之前裝窩窩頭的袋子裝的,鹽,糖這些東西用沈安平下班帶回來的麻紙包好,這些全部東西最終全部都裝在一個袋子裏,裏麵還裝上了幾斤棉花,滿滿的一袋子。
張珍珍把妞妞的棉衣、小被子都拆開看了一遍,都是厚實雪白的棉花,想是娘家媽把今年的棉花都補貼在這裏了,也不知道今年家中能不能有新衣服穿。
六十年代的星期六還是要上半天班的,沈安平一早就去上班,看出張珍珍有些不安,安慰說道:
“不用擔心,見到咱媽,你一眼就能認出來。”說完就匆匆走了。
張珍珍這心裏總是沒個底氣,幹什麼也沒有心勁,刷完碗也別的也沒幹,哄著妞妞時不時的抬眼往外看,其實是什麼也看不見,門窗都關的很嚴實,窗戶都用報紙糊著。
張珍珍並沒有等多久,張媽鄭月秀就帶著兒子來了,聽到敲門聲,張珍珍這心裏猛地一揪,放下妞妞,心裏不住的安慰自己,給自己打氣,前去開門。
難怪沈安平讓她不用擔心,她一眼就能認出來,眼前的人,她不會認錯,是她媽媽,就是臉上的皺紋少了很多而已,張珍珍自然的喊了聲“媽”,讓兩人趕快進屋,拿出兩個碗,給倒了熱水,讓兩人暖和暖和。
張延年也不怕冷,稀罕外甥女,進門叫了一聲姐之後,就直衝著炕上的妞妞而去,伸手就要摸妞妞的臉蛋,被鄭月秀一掌給拍掉,“你手這麼涼,凍著妞妞怎麼辦?”
炕上的被子都疊得十分整齊放著,沒個暖手的地方,雙手搓也熱得慢,轉身就跑到爐子邊上,伸手把自個的雙手烤熱,自個試了試,就爬在炕邊上,伸手摸外甥女的臉蛋。
張延年的一番動作,讓張珍珍剛才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說道:“媽,你咋這麼早來,外麵多冷呀。”
“我想我們家的小妞妞了。”鄭月秀沒有兒子動作那麼急,等身上暖和了,就起身去抱妞妞,恰巧妞妞被張延年騷擾的醒過來,聲音裏還帶著沒有睡夠的哭腔。
鄭月秀在張珍珍伸手之前,把妞妞抱在懷裏,輕輕的哄著,看到一旁的張延年,還不忘狠狠刮了他一眼,責怪他把自家的小妞妞吵醒了,張延年可不管這個,伸著腦袋看妞妞,鄭月秀走到哪裏,他就向小尾巴似的跟到哪裏。
鄭月秀被他跟得有些煩了,就驅趕他:“去去,一遍待著,別在這礙手礙腳的。“張珍珍看著兩人的互動,覺得十分的好笑。
“延年,過來吃烤紅薯。”這個年月也沒有什麼零食,張珍珍早上放在爐子上烤的紅薯給弟弟吃,張延年的衣服上也打著補丁,衣擺處有續接的痕跡,明顯是短了續的,張珍珍看著就心酸,她家的孩子像這麼大的時候,哪裏穿過打著補丁的衣服。
張延年也不客氣,接過紅薯就大口吃了起來,妞妞也在鄭月秀的輕哄下,睡著了,母子三人才圍著爐子聊了起來。
“珍珍,這才幾天不見,妞妞又變了一個樣,變得漂亮了。”鄭月秀笑著說道。張珍珍失笑,大家都覺得自家的孩子好,她相信,要是她說妞妞不壞話,鄭月秀能給她臉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