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禪院始建於一千兩百年前,前後耗費四十餘年才徹底完工。從玉林湖畔到象山上坐落著一組組殿堂和許多佛像石雕。本朝高祖又看中這裏的景致,在山間修造行宮,又因此處冬景尤勝,所以一到冬天,達官貴胄前來賞雪者甚多。
壽安王今年六十多歲,年紀不算特別老,輩分卻特別高,他和天章曾祖父是同一輩份,天章見到他是要叫一聲叔祖的。如今皇室中活著的人中,再沒比壽安王輩分更高的。
當年梁王篡逆,壽安王就敢闖進大殿當著文武百官大罵梁王“忤逆小兒”,梁王雖深恨之,卻始終沒敢下手弄死壽安王。
梁王倒後,天章光複正統,壽安王更是與有榮焉。天章因他在內亂時候敢仗義執言,後來也出力幫了自己一把,所以對壽安王十分禮遇。
這次壽安王安排在南禪院為太後祈壽,還找來了澄海大師,更讓天章滿意,所以才帶了傅冉一同前來。
天色將晚時候,天章一行到達南禪院。壽安王,壽安王妃,澄海大師都在山門外迎接聖駕。
傅冉在大婚時見過壽安王與王妃這對老夫婦,澄海大師是個老和尚,也沒什麼可瞧的。於是接駕的人中,站在壽安王身邊的青春少年就格外搶眼。那個少年著紫衣,披黑裘,烏發金絲冠,十分矜貴,年紀約莫十四五歲,眉目疏朗,竟與天章有三分相似,惹得傅冉忍不住都多看了一眼。
天章與壽安王夫婦見了禮,立刻就攜了那少年的手,溫和問道:“山上可住得慣?”問候一番之後才引給傅冉道:“這就是仲暄。”
傅冉了然,原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淮陰王齊仲暄。
齊仲暄向帝後二人行禮告罪:“陛下大婚時,臣尚在昆侖山上,不及趕回,還請陛下,殿下原諒。”這件事,他已經用書信稟告過,當麵又鄭重再說一次,天章自然和藹道:“我怎會怪你。”
傅冉也笑道:“賢侄多慮了。”
齊仲暄是天章的三哥齊宓的兒子。天章的兄弟雖然死得就剩天章一個,但兄弟的兒子們還是疏疏落落留了幾個下來的。齊仲暄便是這些侄子中最出眾的一個。
不僅容貌俊逸,談吐高雅,還聰敏好學,品行端方,簡直是一點兒錯處都挑不出來的好少年,也難怪京中多少小兒女將他當做夢中情郎。
當年齊宓身亡時候,齊仲暄才七歲,為躲京中動蕩和梁王淫威,於是以學術為名遠走昆侖避禍。梁王被誅,天章繼位後,齊仲暄曾回京逗留一段時間,卻是修複舊宅,為父母重修墓室,之後又回昆侖。
今年他就要滿十五歲,學有所成,回到京中也是無可厚非。妙就妙在一回來就被壽安王帶到了這裏與天章見麵,一同與太後祈壽。
當夜天章獨自住到齋宮,沐浴持戒。傅冉住在相鄰的行宮,也是齋食熏香,一切自有陶嬤嬤和一幹司儀安排。好在南禪院供奉了這麼多年皇家,齋菜絕對不俗。
一桌子的齋菜,傅冉每樣都嚐了嚐,尤其愛菜粥糊糊。粥湯熬得濃稠,鹹中帶香,配上豆油炒筍絲,十分爽口。
“搭起來吃,有火腿味,又比火腿清淡。”傅冉吃完了還向奉上齋菜的小和尚點評一番。小和尚天真未脫,見到傅冉笑眯眯的樣子不由紅了臉道:“廚房並不知道火腿是什麼味……”
南禪院的和尚都是從小就出家,一輩子不知肉味的不在少數。傅冉失笑:“抱歉,是我失言了。”
用完齋飯,傅冉在室內焚香靜坐,能聽到山中夜風吹雪,愈顯寂靜。
室外陶嬤嬤與沈嬤嬤一遍又一遍檢查次日祈福要用的東西,兩人不時輕聲絮語。
“這麼說,淮陰王也來了?”
“嗯……蘇棉看到了……”
“他今年就要滿十五了吧?”
“是啊。”
陶嬤嬤忽然歎息一聲,沈嬤嬤似乎知道她在歎息什麼,隻輕聲道:“時間過起來是快。”陶嬤嬤心中一酸,差點落淚,聲音越發低了:“淮陰王都十五歲了,陛下的後宮到如今也沒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