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遠齋內,水溶負手立在窗前,眼中閃著隱隱的怒火。水澈亦坐在紅木鏤空雕蘭椅上握著拳頭不語。半響,到底水澈忍不住道:“王兄,這些個奴才真是越來越膽大了,造謠生事竟到母妃頭上了,很該將府上權大欺主的奴才都攆出去,以正視聽。”水溶淡淡問道:“母妃的病怎麼樣了,太醫怎麼說?”水澈憂心道:“太醫說是急火攻心,母妃身子原本就弱,這下更要安心調養一段日子了。”水溶皺了皺眉,淡淡道:“本想著王妃嫁過來,接過管家權,可以名正言順的削了他們的權,也不會讓母妃寒心。結果鬧上這一出,若不查明白了,母妃怎能同意讓王妃管家。”水澈憂道:“這不過是些風言風語,從何查起。若真大張旗鼓的查起來,反顯得我們理虧,有欲蓋彌彰之嫌,隻能由著時間長了謠言自然也就破了。”水溶冷笑道:“既是起了謠言,他們哪會由著它漸漸就沒了。再者府上奴才丫頭幾百人,最是喜歡聚在一起搬弄是非、撥火澆油的,這些個主子間的小道消息更是越傳越離譜,哪是能輕易禁的了的。”
水澈不服氣道:“難道就由著他們挑撥不管不成?做主子的反受奴才轄製,傳出去還不笑掉人家大牙。”水溶沉聲道:“我不過是看著他們都是大哥挑上來的人,對水家也都是出過力的,也就縱容了些。大哥去了剛滿三年,若都攆出去豈不讓母妃寒心。他們卻得寸進尺,愈加放肆,攪的府上不得安生,又怎能再容下去。”水澈知道水溶一直對父王和大哥水涵的死耿耿於懷,總覺得是竊取了水涵的王位,偏偏水涵無子,這一支生生斷絕,因此對水涵所用的人一直優待重用,府裏管事奴才亦不曾更換,以示不忘兄弟之情。隻是到了今天,這些個曾經北王府的忠仆心思已變,早已不是當初,水澈安慰道:“王兄,大哥在天有靈,若知道這幫人竟是如此猖狂,也不會怪你的。趁著現在國事不忙,很該騰出手來清肅內廷,讓母妃安心靜養。再一味縱容下去,還不知又有什麼幺蛾子出來呢,到時積重難返,牽連更廣。”水溶歎聲道:“難道我不知道這個的。”以前沒有娶妃,太妃又身子骨兒不好,不能太過勞累,內宅的事自己也不好太過插手,也隻好由著他們折騰。但現在黛玉嫁過來,他們竟想散播謠言汙蔑黛玉清白讓玉兒不能理事,其心可誅。水溶又握了握拳,靜靜地看著前方新發的綠芽,“罷了,平靜日子過久了,大家都閑出事來了。如今孝期已過,很該改個樣子才知道呢。”水溶轉身對水澈道:“你好好服侍母妃。府上的事我會處理。”
水澈見水溶已下定決心,遂鬆了口氣,皮皮笑道:“是!有勞王兄了,我等著看王兄的手段。”水溶也失笑著一掌拍在他肩膀上,“又不是朝堂紛爭,什麼手段,淨學些有的沒的,再不學好的。”水溶對這個鬼靈精的弟弟,真是又愛又恨,待若管教,又每每被他逃了去,因此到現在也這麼混著,沒個正經事做。水澈拍開水溶的手,微微皺眉,“王兄,你再拍我就長不了個子了。”水澈今年十三,隻比水溶小了三歲,卻隻及水溶肩膀,每每仰視水溶就心裏不平,天天盼著快些長個兒,偏偏水溶又拿手拍他。水溶見他又露出孩兒氣,暗暗搖頭,笑道:“你才幾歲,以後會長的。去找李煦來,我們也合計合計。”李煦原是太王的貼身侍衛,水溶去邊山學藝時派他護衛水溶周全,這些年曆練下來,已是北王府的侍衛總管,現雖在北王府聽使喚,卻也官居五品,有自己的宅院府邸,平日裏掌管王府守衛,很得水溶重用。水澈雖未成家,這三年跟著水溶也長進了不少,現見水溶如此說,已明白水溶所想,自去安排不提。
黛玉醒了午覺,又用了點湯,方覺好了些。隻是身為王府的兒媳婦,雖然太妃現在不待見她,也少不得打起精神去萱暉堂請安服侍。剛梳洗完畢,正待更衣,就聽汐霧進來回道:“王妃,香荷來了。”黛玉恐太妃有什麼事,不敢怠慢,忙扶著紫鵑迎了出去,隻見香荷一身簇新白綾碎花夾襖,配緞地繡花百蝶裙,倒也雅致。見黛玉出來,從容行禮福身道:“奴婢給王妃請安!”黛玉笑著讓道:“快起來,可是太妃有什麼吩咐。”“太妃打發奴婢來告訴王妃,王妃身子微恙,今兒就不用過去伺候了,若沒事就少出門子,在房裏歇著保養身子要緊。”香荷不緊不慢的說著,雖是麵帶微笑,笑意卻未到眼底,那上挑的嘴角,猛然看去,倒像是一抹諷刺。黛玉聽了這話,頓時臉色白了白,這話的意思可是被禁足了。紫鵑雪雁雖不知原由,亦聽出這不是好話,麵上卻不敢表露出來,見黛玉愣在那裏,恐傳出去又是一番閑話,忙輕輕拉了拉黛玉,黛玉勉強扯出一絲笑意,微微福身道:“謝母妃疼愛!”香荷似乎沒看見黛玉的臉色,依舊笑盈盈道:“王妃若沒什麼事,奴婢就去回太妃的話了。”說罷也不等黛玉發話,輕輕福身就算是告退了,夕顏忙送至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