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剛過掌燈時分,便見宮女笑著進來回道:“剛剛得了信兒,皇上的龍攆已經出了衍慶宮,請賢德妃娘娘準備迎駕。”元春又在雙鳳菱花鏡前瞧了瞧,再無不妥當的,方攜著滿宮嬪妾宮女早早在院中展拜迎駕。一時皇上進來,虛扶起元春。元春忙吩咐抱琴道:“快去將皇上最愛的西湖龍井泡來。”一麵笑意盈盈,軟語道:“臣妾多日未見皇上,思念甚深,夜夜輾轉難眠。皇上您看,臣妾的臉都消減了。”
說著輕揚俏臉,露出纖細精致的鎖骨,一身銀朱紅細雲錦廣綾合歡長裙前露出大片雪白。皇上見她香嬌玉嫩豔比花嬌,肌若凝脂柔媚入骨三分,無絲毫疲懶倦怠之容,知她說的不過場麵話,隻道:“愛妃琴藝婉如天籟,人間一絕,聽說又有了新曲兒,朕特來聆聽佳音。”元春不想皇上張口就要聽琴,微微閃神,忙又掩嘴嬌笑道:“皇上謬讚,臣妾愧不敢當。”說著忙吩咐宮女焚香架琴,自己亦淨手平心,端坐琴前,水袖廣展,皓腕略抬,削蔥玉指輕撥了兩下,一曲《秋月流霜》細細瀉出,輕柔細膩,聞之心曠神怡,如墜廣袤星空,無邊無際。皇上按了按眉心,半靠在石榴花綴暖榻上,微微闔眼小憩。
良久,一曲畢。元春將房內的宮女都遣了出去,自己纖腰細步,走到皇上身後,玉指輕揉慢捏,為皇上捏肩捶背。皇上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回頭笑道:“幾日未見,愛妃琴藝更上一層,朕聽的入迷,睡過去也不願醒來。”元春柔笑道:“皇上日理萬機,操心勞力,臣妾看著心疼。臣妾不能為皇上分憂,隻能彈琴一曲,為皇上解解乏悶,臣妾於願以足。”皇上按住肩上的柔荑,拉元春在身側坐下,看著眼前容貌姣好的女子,暗歎道這本是個好女孩兒,可惜生在那樣的府上,被攛掇壞了本心。
元春被皇上看的心慌,忙問道:“皇上看什麼,可是臣妾失了儀容?”皇上淡笑道:“沒有。愛妃天姿國色,怎會失儀。”皇上雖是淡淡笑著,笑意卻未曾到眼底,這讓元春暗自心急,麵上卻依舊笑意盈腮,“皇上謬讚。前有皇後娘娘為先,臣妾不敢比肩。”皇上聽她與皇後並提,暗生不悅,臉也沉了下來。元春卻無所覺,一副溫柔賢惠的關切樣子,“皇上為何皺眉,可是因朝堂上不順心?臣妾雖然愚鈍,不能為皇上出謀劃策,可也願聽皇上傾訴一二,排解排解。”皇上笑意愈發幽深,“愛妃且說說,朕有何煩心事兒。”元春借勢輕靠在皇上懷裏,鶯聲燕語,“皇上即問,臣妾就鬥膽冒昧猜上一猜。”頓了頓,又道:“臣妾私心想著,如今國泰民安,四海升平,番邦小國俱臣服於皇上的威德,實無令皇上煩惱之事。唯有四皇子一時糊塗迷了心,腳步踏錯了,傷了皇上的心。”
皇上眼神微閃,不動神色道:“愛妃果然善解人意,一猜即中。四皇子一事,朕也不得主意。”元春抿了抿嘴,暗想已到了如今這般地步,少不得搏一搏,趁皇上高興,好歹勸上幾句,若皇上高興開了恩,就大事可定了。拿定了主意,元春遂小心道:“原本臣妾不該亂言。隻是四皇子不比別人,按禮,臣妾是他的庶母,臣妾無所出,視殿下如親子,臣妾這個做母親少不得鬥膽為孩子表白幾句。”頓了頓,沒聽見皇上言語,顧自又說下去:“依臣妾愚見,這事可大可小。四皇子雖然腳步踏錯了,好在沒出大亂,北王妃隻是受了驚嚇,沒傷著分毫,若是皇上因此治四皇子的罪,人家不說皇上嚴束兒子,倒顯得北靜王府得理不饒人,有失王府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