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東京保衛戰
宗澤
建炎元年十二月,金兵分三路:訛裏朵、兀術(宗弼)率東路軍攻山東,婁室率西路軍攻陝西,粘罕(宗翰)率中路軍攻河南,來勢洶洶,企圖一舉摧毀南宋王朝。開封是金兵進攻的重點。於是,粘罕率領金兵主力向河南推進,兀術也率領部分東路金兵指向開封,配合粘罕的攻勢。麵對金兵的進攻,將領們有的主張集沿河各州縣的宋軍,“並兵力戰”;有的主張斷河梁,“堅守自固”。宗澤笑道:“去年京城陷落,正由於此,難道可以沿襲嗎?”“戒諸將不得輕動,極力保護河梁”。宗澤派統製劉衍、劉達,各帶兵兩萬,戰車二百輛,分頭馳援鄭州和滑州,以分金兵東西夾擊之勢,然後集中兵力,等待時機,尋找突破點,痛殲來犯之敵,然後渡過黃河,切斷滯留黃河南岸金兵的退路,形成關門打狗之勢。兀術率領的東路金兵被拒於滑州城下,又得不到糧草補充,不得不退往山東。越過黃河從北麵佯攻的金兵,聞訊後,恐被宗澤切斷退路,連夜逃回河北。粘罕見夾攻計劃徹底破產,隻得放棄原來的打算,率領中路金兵的主力轉掠西京(河南洛陽)。金兵第一次對開封的攻勢,就被宗澤輕而易舉的瓦解了。
建炎二年(1128)正月,在春節元宵期間,粘罕以為宋軍無備,從鄭州方向進襲開封。宗澤在開封近郊設伏以待,派劉衍率部在鄭、滑間伺機而動。宗澤為了誘敵深入,特張榜公告全城:元宵節張燈5天,暫時解除宵禁。在這幾天裏,開封城內張燈結彩,車來人往,異常熱鬧。金兵遊騎竄到開封城下窺探,回去後報告所見的情景。金帥自以為得計,氣焰更加囂張,率軍長驅直入,抵達距開封城僅三四十裏的白沙鎮。宗澤屬下聞訊後,急忙向宗澤報告。這時,宗澤正與賓客下圍棋,談笑風生,對金兵到達白沙鎮似乎充耳不聞。將士們隻得自動了起吊橋,關閉城門,登城守禦。宗澤得知後,召集將領,對他們說:“何事要如此慌張!”下令將士們解甲歸寨。正當開封百姓歡度元宵節時,金兵大隊人馬悄悄到達開封城西七裏的板橋,完全進入宗澤部署的伏擊圈。這時,劉衍率軍向金兵發起猛攻,埋伏的宋軍同時出擊,四麵包圍,左右夾擊,金兵潰不成軍,宋軍乘勝追擊,收複了延津、胙城。河陰等地,一直追到滑州。滑州之西30裏,有一個金兵的營寨,是金兵軍需的重要供給地。劉衍分兵連夜進襲,一舉攻破,繳獲了大量的輜重和糧草。
粘罕不甘心自己的失敗,二月初,調集軍隊,又從鄭州方向再次進犯開封。宗澤派統製李景良、閻中立及統領郭俊民領兵萬餘,前往鄭州迎敵。他們在途中和金兵遭遇,由於李景良等輕敵大意,倉促應戰,閻中立戰死,郭俊民投降金兵,李景良戰敗後棄軍而逃。敗訊傳來,宗澤震怒,下令將李景良追捕歸案,怒斥道:“勝負兵家之常,不勝罪可恕,私逃是無主也。”按軍法處以斬決。幾天後,郭俊民和金將史官人等奉金帥之命,前來誘降,在八角鎮為都巡檢了進擒獲,押進開封城。宗澤見郭俊民竟敢為敵人做說客,大怒道:“今你全軀苟活,反為敵人持書相誘,有何麵目見人乎?”下令將他推出斬首。對史官人說:“你們不敢正麵與我們交鋒,卻以兒女語來脅迫我,你以為我是可以利誘的嗎?”亦命斬之。對他們的隨從則說:“你們本是宋人,被脅迫而來,並非自願。”給以衣食,將他們釋放。
粘罕的誘降活動失敗後,趁劉衍率部回開封休整之時,二月中旬又向滑州發動進攻。宗澤說:“滑當衝要必爭之地,有變則京師不可守。”準備親自率軍迎戰。這時,右武大夫、果州防禦使張撝挺身而出,堅決要求代替宗澤領兵殺敵,保衛滑州。宗澤同意張撝的請求,選派精兵五千歸他指揮,並囑咐他:“若眾寡不敵,毋輕戰,以待援師。”張撝兼程趕到滑州。當時金兵十倍於宋軍,張撝毫不氣餒,帶領士兵向敵人衝殺過去,戰到傍晚,殺傷相當。宗澤考慮到滑州敵眾我寡,又派統領王宣率騎兵五千馳援,並告誡王宣:“敵惟持眾,當設奇以取勝。”當王宣到達滑州時,張撝已英勇戰死。王宣率部與金兵繼續戰鬥,迫使金兵退到黃河岸邊。王宣估計金兵會趁夜渡河逃遁,便收兵以待。果然,金兵趁夜渡河,王宣率部待其半渡猛擊之,大敗金兵,徹底粉碎了金兵對滑州的進犯。宗澤見王宣機智勇敢,令王宣知滑州,以防金兵卷土重來。宗澤又命王宣將張撝的遺體運回開封,在佛寺為張撝隆重祭奠,親自為之披麻守靈,並上奏朝廷,請求厚恤張撝的家屬。同時派遣屬下官吏,去其他陣亡將士家中慰問和撫恤。宗澤的所作所為,感動了廣大將士,都說:“死亦榮矣!”極大地鼓舞了他們的鬥誌。
麵對金兵氣勢洶洶的大舉進攻,宗澤敏銳地洞察金兵的戰略部署。根據敵我情況,采取以攻為守的方針,機動靈活的戰略戰術,一再挫敗金兵的攻勢。尤其滑州之戰後,金兵退往黃河北岸,從此不敢向開封發動大規模進攻。開封成了金兵難以逾越的屏障,確保了南宋王朝的安全。在開封保衛戰中,充分展現了宗澤高超的軍事韜略和指揮才能。從此,宗澤的威名遠揚,當時金人提及宗澤,都以敬畏的心情稱他為“宗爺爺”。
李綱罷相後,黃潛善、汪伯彥分居左、右相,獨攬朝政,朝廷成為主和派的一統天下。他們橫行無忌,加緊南遷步伐,派人營繕揚州、金陵,迎奉元祐太後、六宮後妃等去金陵,遣使去開封奉太廟木主赴揚州。宗澤聞訊後非常憤慨,認為此舉關係到“天下治亂”和“王室安危”。雖明知自己勢單力薄,仍奮起抗爭,在九月一個月中,五上《乞回鑾疏》,竭力勸阻高宗南巡。在這些奏疏中,首先強調指出開封在全國的重要地位,宋王朝二百年建都於此,又是宗廟社稷之所在,“且以中國之倚恃,實為兩河之盛強”,是“諸夏之本根”。高宗不回歸京師,等於放棄兩河,放棄中原。如果“敵人乘之而縱橫,則中國將何以製禦?”宋王朝大一統基業必將毀於一旦。同時痛斥黃潛善、汪伯彥等是奸邪之輩,他們“皆無遠識見,無公議論,偏頗回派,惟富貴是念,朝人一言,暮人一說,皆欲讚陛下南幸”。反複勸說高宗要以社稷為重,不要聽信饞言,“遷幸大計不獨謀之一二大臣,當與億萬之眾同之”。
宗澤的忠言直諫,絲毫沒能改變高宗的態度。當南遷的準備工作完成後,高宗藉口“金人欲犯江、浙”,下詔宣稱“暫駐淮甸,捍衛稍定,即還京闕”,並下令,“敢妄議搖動朝廷者,許人告”,予以嚴懲,以壓製反對南遷的意見。十月一日,高宗以巡幸為名,從南京前往揚州。宗澤雖不相信高宗“即還京闕”的諾言,但仍一再上疏上表,敦促高宗及早回歸京師,並說:想陛下“必不肯失信於天下”。
宗澤在粉碎金兵冬季大規模攻勢之後,金兵被迫退守,形勢對抗金有利,北伐時機已經成熟。建炎二年正月,宗澤再次上疏乞請高宗回鑾北伐,並在該疏上表示,“臣若有毫發誤國之計,臣有一子五孫,甘被誅戮,以謝天下”,不顧一切堅決與主和派抗爭。同月又派遣屬吏範世延赴揚州麵陳,建議高宗“親禦六龍,直抵沙漠”,將金兵驅逐出境。宗澤的建議名正言順,合情合理,
高宗也難以公開反對,於是采取敷衍的態度,用晉爵、賞賜等手段進行安撫,心裏對宗澤卻越來越不滿。主和派經過一番策劃後,二月就拋出了兩個詔諭:其一是指責宗澤聯絡和招募義兵,是“假勤王之名,公為聚寇之患”,以“聚寇”的罪名加害宗澤,並企圖阻止宗澤領導的抗金力量的擴展;其二是調任宗澤為“尚書兵部郎中,進禦鎮江,為統領都統元帥”,用釜底抽薪的辦法,企圖棄毀宗澤在開封組織起來的抗金力量。宗澤對朝廷的種種荒謬舉措,堅決予以批判和抵製。從一月至五月,他連上了11封《乞回鑾疏》,還派遣屬吏範世延、呼延次升及其子宗穎,三次赴揚州乞請,報告北伐準備工作的進展情況。並反複強調,“天下之事見機而為之,待時而措之,則事無不成”,希望高宗不要放過中興大宋的大好時機。到了五月,北伐的籌劃基本就緒。金兵的優勢以騎兵見長,從曆史經驗和當時實際情況看,在炎熱的夏天,騎兵“皆難於致用”,因此,宗澤提出了六月進兵渡河的計劃,盼望高宗回京主持北伐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