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沈!”努力抵抗著心底讓人淪陷的恐慌與驚喜,閼聚斂心神回頭叫道。
“我在!”身後不遠,實沈氣喘籲籲地回答。
“快!”閼猛地頓住腳步,伸手拉住了趕上來的實沈。一旁璿姬微微一愣,眼睛裏流露出複雜的表情,卻並沒有反對。三個人牽在一起,向璿隱山頂端跑去。
“璿姬姑娘,你這裏半夜就會發大水,為什麼不提早告訴我們啊?”終於可以停下來歇口氣,實沈不忘抱怨道。
“這水……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璿姬慢慢走到站在山頂邊緣的閼身邊,“可看出什麼了?”
“這水確實十分古怪。”閼指著天邊道,“你看。”
天邊,果然有一道彩虹般的白練從蒼穹上傾掛而下,在月光的映射下泛著星星點點的晶光。白練的底端,蜿蜒出一道河水,完全覆蓋了原先涿水的河道,淹沒了整個涿鹿古戰場。
“水還在漲,看來很快會淹沒整個璿隱山了。”閼苦笑著瞭望天色,“隻盼我們還能捱到天亮。”
“恐怕是捱不到了。”璿姬慢慢地走開,“水能克火,我猜黃族的目的,是想殺死祝融,再度封印他的魂靈。”
“為什麼?”實沈當即叫道,“難道現在我們不是父皇的親生兒子嗎?什麼轉世,什麼炎族,誰又記得了?”
“我相信,可別人不會相信!”璿姬指著山腳下白水蕩蕩的平原,“祝融當年在這裏殺了那麼多人,那麼多人……別說是黃族,連我一回想起三百年前的戰爭也會不寒而栗啊……”
“璿姬姑娘!”閼忽然走上一步,大聲向那背影道,“那就請你明示,我和實沈究竟誰才是祝融。如果是我,我把這條命交出去便是!”
“哥說得對,我們倆犧牲一個,總好過我們三個人都淹死!”實沈也攔住了璿姬,斬釘截鐵地道。
“我不能說。”璿姬忽然孩子氣地跑開幾步,搖了搖頭,“我不能害了祝融!”
“說呀!”實沈眼見山頂之上可以容身之處越來越小,而四周白茫茫的水麵映襯的全是月光,根本無法施展法術,不由焦急萬分。
閼定了定心神,慢慢走下幾步,伸手想去觸摸那水麵。如果隻是普通的河水,或許還可以遊泳求生。
“不能碰!”璿姬忽然瘋了一般將閼拉上山頂,“你沒看見水中混雜的冰晶嗎,那是至寒的冰魄,會把人活活凍死的!”
“那你還有辦法嗎?”閼站定身形,卻震驚地看到了璿姬望向自己的熱切的目光,“璿姬姑娘,你怎麼了?”
璿姬的雙手,忽然摟住了閼的肩頭,喃喃地道:“祝融,不用害怕……就算逃不過,這次我就陪你封印進涿水……”
“是我嗎?”閼有些恍惚地問了一句,同時實沈則帶著了然的失望默默退開了一步,誰都沒有看見璿姬手中隱約的金光。
“是你。”璿姬顫抖著拉開閼的衣領,閼驚訝地看見自己左邊的肩頭上出現了一個鳥形的印記,光華燦爛。
“祝融是畢方鳥的精靈。”璿姬的手,輕輕拂過那印記,冰冷逾鐵。
“水又漲了,你們靠緊一些!”實沈的呼喊打破了閼與璿姬之間微妙的沉默。
“實沈,你也快過來!”閼眼見站在下方的實沈膝蓋以下已浸入水中,水流立時就會將他完全淹沒,焦急叫道。
“你們多聚一刻也是好的。”盡管水中懸浮的冰魄如同利刃一般將寒冷刻入骨髓,實沈仍舊盡量輕鬆地笑道,“我沒關係……既然我不是祝融,父皇總不會……”話音未落,一個浪頭撲過來,將實沈卷入了無際的寒流之中。
“不——”璿姬方驚呼出聲,閼已掙脫了璿姬的輕擁,跳入水中。盡力抵禦著周身刺骨的寒凍,閼奮力撥開身前不斷湧來的冰水,朝實沈的方向遊去。此刻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實沈是無辜的,無論如何不能讓他死!
或許是心中救人的念頭太熾,冰魄的寒意並沒有璿姬所說那般無法忍受。聚斂心神保持著神誌的清明,閼終於遊到了凍僵的實沈身邊,舒臂挽住了他的身體。
“把他給我!”璿姬站在唯一露出水麵的山頂上,俯身焦急地伸出了手臂。
閼又是奮力地一劃水,來不及細想為什麼實沈比自己更耐不得這冰魄之寒,就把已經失去知覺的實沈交到了璿姬手中。可是當閼伸出手,等待璿姬再拉自己一把時,卻突然發現僅有的陸地已不夠第三個人站立。
便是這樣吧,黃族要對付的是自己,應該不會再為難他們了……閼疲倦地暗歎了一聲,心底某種失落終於強壓它消散了去,放任自己被激流帶向了遠方。直到很久之後他才發現,凍得僵硬的身體還保持著伸出手臂求救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