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長安格外熱鬧。外城是尋常百姓的住處,在這個豔陽高掛的上午,幾處大的集市中人聲鼎沸,充斥著賣菜人的叫喊,閑人們的打鬧,孩童的呼喝,走街串巷的小販們的吆喝,樹上的鳥雀們嘰嘰咋咋應和著,看戲般高興的望著下麵川流不息的人來車往。
靠近南門的地方顯得有些寧靜,這裏本是城中最窮的地方,擁擠著因戰火而逃來避難的人們,房屋破漏,道路泥濘,眾人的臉色都要難看許多,一個個無精打采,似是對下半輩子早已認命。半空中從南方俯視看來,此處正處於長安正下方,所謂天子腳下,一片狼藉,何其諷刺。
在這貧民窟與西城的邊緣處,立著一座毫不起眼的兩層酒樓,門口掛著牌匾“一味樓”,倒是有些味道。一樓是門麵,擺了幾張桌子,掌櫃和小二立在櫃台後,百無聊賴的望著外麵。後院是廂房,幾間小屋都空著,鋪蓋掀起,未曾疊好,顯得雜亂。二樓是吃飯的所在,此時卻坐滿了二十來號人,男女皆有,大都四十來歲,唯獨靠窗的位置了兩名白發老者,麵向眾人,頗為顯眼。眾人皆都錦衣玉袍,披珠戴玉,有的腰配寶劍,有的背纏大刀,也有人旁邊立著一杆槍。人人麵前都放著一隻酒杯,大多皆滿,顯然此時無甚心思暢飲,都聚精會神,聽著二位老者講話。
樓下的泥水地裏,正有一個瞎眼老漢,靠牆坐著,麵前放了一隻破碗,一直拉著二胡,“吱吱呀呀”很是討厭,口中還唱著不成調的詞: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啷叮當~
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
叮兒郎叮當~”
樓上有人顯然頗為厭煩,一位提著大刀的威猛漢子粗聲粗氣的對一名麵色發白的柔弱書生責備道:“瑞安你瞧你,幹的什麼玩意,讓你把瞎子趕跑,你可倒好,給錢請他在樓下賣唱,還盡讓他唱如此難聽的曲兒,你要還是這般心軟,如何能成大事?”
那名為瑞安的顯是不服,回口道:“闖蕩江湖難道連老弱病殘都不幫助嗎?一看你就不懂詩詞,如此慷慨的調子也是我教他唱的,不正符合我輩前來此處的意義嗎?”
窗口處的黃衣老者開口道:“好了好了,瑞安菩薩心腸,也隻有瑞家那念佛的老太爺才能教出如此心善的孫兒了。反正聲音不大,忍忍且算了。”
眾人一聽,皆都住口,二十年前,瑞家不過死去了一位長老,未曾傷筋動骨,現在聽黃衣老者如此說話,細細體味,總有很多其他意味了。
“閑話少敘,此來我等都是為了一個目的,”紅衣老者霸氣外露,環顧四周,道:“誅殺富貴院的巨惡。”
看了眾人的反應,又道:“若有害怕的,現在退出,老夫絕不阻攔。”
眾人皆無反應,反而眼中充滿了狂熱。
“好,歪魔邪道,人人得而誅之。”紅衣老者顯然很滿意大家的表現,接著道:“我和黃老二,”指指旁邊的黃衣老者,“前些時日得到消息,破爛院的老八出洞了,此時正在京城之中。”如今江湖中痛恨富貴院之人都不再稱呼“富貴”,顯得對敵人太過吉利,便各種稱呼都有了,如破爛院,髒院,鬼院等等,甚至有位正義之士當眾喊出了妓院,讓人領悟了許久才知道,富貴院又有新稱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