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心大師的竹林處有一處小溪,溪水清澈,來自山中,便是極熱的天氣裏也是清涼無比。順著小溪繞過吉祥村,再向前幾裏,便能見著一處小樹林,林子裏有楊樹有柳樹,鬱鬱蔥蔥,綠意盎然。小溪通往林子中心,又繞過一間大院,才歡歡喜喜的跳開。
大院中心坐著的是啟晨,麵前擺了張五弦琴,旁邊是任天遊,正閉目養神。對麵坐了五名孩童,正是文考前三和武考前三,焦城、元雨、劉思、王承善、王承仁依次排開,恭恭敬敬的聽著先生說話。
“今日便是給予你們獎勵的時候,由於此次是我第一次擔任先生後的考核,中間有許多問題和意外。你們五人能坐在這裏,確實是學堂中的佼佼者,因此本次獎勵加一點,由我為你們彈奏一曲之後,再由任先生為你們潑墨一次,你們可聆聽觀摩,得到多少東西,全看自己造化。”啟晨微笑道,偷偷斜眼看著那任天遊。
“任先生的畫我們不能拿走嗎?”焦城較為老成,聽出了話中的意思。
“你們太小,這畫你們拿去也無用,更有可能招來禍患。”啟晨說罷搖搖頭,決定多說兩句,又慢慢道:“這些獎勵並非是要送你們什麼物件。你們可知是要送你們什麼?”
五人搖搖頭,他們好像懂一些,卻又不很明白。
啟晨道:“村中有能人異士數十人,若你們問他們最得意的是什麼,恐怕除了劍白,沒有一人說最得意的是功夫。”
王承善點點頭,想想確實,這村中這麼多能人,都是醉心於自己的手藝,甚少炫耀功夫的,反而多是得意於自己在諸如繪畫、佛學、女紅方麵的技藝。
“世間萬物皆有條理,可稱之為道,各種道之間又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我們從未有一人是先學的武藝,都是先明悟了自己的道,再融入武道,自然事半功倍。”啟晨說了許多,仍覺得孩子們不容易理解,但是不知從何解釋。
“什麼是道?每個人都有道嗎?”元雨在一旁問道。
任天遊睜開眼,代啟晨回答道:“一曲音律,若更改一個音調便不協調,改了另一個音調卻更加婉轉,這便是音道;筆墨之上,若一撇少了些,或是彎了些,字難看了,這便是書道;詩文之間,一字改動,或毀或活,這便是文道;稻田之間,一冷一熱,便會一枯一榮,這便是農道;乃至招數之間,差了一分一豪,就是一生一死,這便是武道;甚至織繡之間,線頭一硬一軟,整張繡布便一成一敗,這也是繡道。萬物皆有道,就看你選哪條。”
五人被這席話敲打的目瞪口呆,各人有各人的領悟,各人有各人的進步。至於以後會如何,都要看這道如何去走了。
啟晨等了許久,看都領會的差不多了,便道:“這是任先生幾十年來的體悟,你們別想一朝一夕就領會到。以後來日方長,待你們在這人生路上走一走,自然會慢慢明白。現在便開始吧。”
五人齊齊點頭,正襟危坐,等待這開場。
啟晨先是坐直,閉目許久,然後雙眼微張。一時整個林子放佛都安靜下來,世界隻剩下了啟晨和那張琴。
“叮咚”一聲,弦起,久久不散,眾人的心都跟著跳了一下,顫動著。接著一根根弦被慢慢勾動,上一個音調尚未消失,下一聲馬上接上,再一音穿在其中,勾連起萬物。大家自覺的閉上了眼睛。
琴音慢慢加快,或高或低,啟晨也張口唱和:“純則粹,陽則剛,兩儀遵道恒長~”放佛這詞並不是唱出來的,而是自然隨著琴弦跳動出來,滑進人們心中。
前奏自然而然的接上了主調,開始漸漸激烈起來,啟晨動作大了起來,手勢變快,往往三四根弦一起出聲,或前或後,或高昂或低沉,聽不出一點雜音,到了後來,甚至五弦同奏,奏出更加宏大的氣勢,隻聽得人心緒跳動,無法自己,好像跟著啟先生屹立高峰,遙望大海,迎著颶風,意欲扶搖而上。高潮處到來,啟晨甚至將手指磕在琴尾,擊打起琴弦,明快的節奏讓人難以呼吸,恨不得不再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