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會等到足夠自由的那一天(1 / 2)

年關將近,九溪鎮上,家家戶戶都在忙著采購年貨,製作年糕。

九溪河靜靜流淌的河水上麵,是厚厚的冰層,冰層上麵,是幾輛蜿蜒而去的馬車。

柳家家主柳峰陪著顧荷走在車隊後麵,眼看就要過河而去,他對著顧荷道:“顧小哥兒,送君千裏終須一別,你回去吧。”

顧荷目光平視過去,看到中間那輛馬車裏探出頭來望著他的柳竹,按下不舍情緒揮了揮手。

他深吸了口氣,寒風猛地灌入口鼻之中,嗆得人眼睛有些模糊。

“柳伯……你們……一路順風。”

送走了柳家一家人,顧荷走到九溪鎮門口,前麵就是雪掩埋著的青石街道,此時還是是淩晨,家家戶戶都還沒有發現往日熟悉的九溪柳家悄然離去。

顧荷回頭看去,車轍漸漸消失在風雪之中,隻留下幾個小黑點慢慢往視野盡頭移動。

他來到往日打坐練功的東邊山下,鑿開冰層捧了捧冰涼的水在小臉上揉搓,突然沒有了往日練功的心情,站在山頂看著一片一片的雪白,木然發呆。

所謂離別,斷腸如斯。本來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奔波的日子,沒想到幾年朝夕相處下來,他已經對這種一層不變,卻安寧祥和的生活有了依賴感覺,這個身體尚在極幼之時,他跟隨浮念然四處飄蕩如同無根浮萍之時,他沒有在流溪河裏救下柳竹時,他可以不在乎。

不過既然有了,又失去了。就不能不在乎。

……

傍晚時分,顧荷穿著柳竹送給他的棉襖,一手提著一壺老酒,另一隻手抓著一個油紙包,搖晃著走到城東破廟麵前,看著破廟門前那兩隻也已經破破爛爛、掛滿灰塵蛛網的石獅子搖搖頭,嘴角露出一絲嘲弄笑容。

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灰暗廟裏,一個胡子拉渣的男子窩在隻剩點點火星的火堆邊,呼呼大睡。

顧荷打了個冷顫,走到火堆邊隨手扯過一根半幹木條撇去枝椏,在火堆裏扒開堆積的灰,再添上幹透了的柴,鼓著小腮幫吹了幾下,待火苗漸漸升起,他才揉了揉被煙熏的得發紅的眼睛,走到那個男子麵前踢了一腳:“喂,老頭子,起來吃東西。”

“首先,我不叫喂,我叫浮念然,其次,你哪裏看到我像是一個老頭子了。”

顧荷伸出手在跳躍火焰上翻轉,感覺到凍得僵硬的手慢慢變得溫熱起來,朝剛剛放下得吃食努努嘴,然後才開口說道:“你出去隨便找個人問問,有誰不說你是個老頭子,浮念然這個名字不像是你這個邋遢老年人的樣子。”

“我認為自己就是浮念然,那我就是浮念然,這個名字後麵到底有多少故事,那隻有這個名字的主人才會清楚,至於別的人怎麼猜,我不會去管,也不想去管。”

顧荷微微一哂,並沒有在這其中聽出什麼無奈疲倦頹廢的語氣。他仰起小臉看著頭頂垂下的絲絲縷縷黑糊糊的條狀物,磚瓦雖然破碎,卻不可見漫天的星辰明月,隻有雪片被疾風吹卷進來,然後悠悠掉在地麵,弄濕了一片片暗青色地磚。

他輕輕敲擊著地麵慢慢念道:“邯鄲驛思逢冬至,抱膝燈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坐,還應說著遠行人。”

浮念然先是愣了愣,然後嘲笑道:“你不過十一二歲年紀,哪來的滄桑無奈。我撿到你時,你還是屁大娃兒,家鄉在哪?你知道?”

顧荷把目光轉到火堆上來,拽過酒壺大罐了一口,任由酒水自唇邊流淌下來,全然不理浮念然大呼著浪費,辛辣的九溪燒酒自他喉線滾下,涼涼酒意下到胃裏,然後一股暖意直衝頭頂,突然有種說不出的舒服感覺,他拿起一隻雞腿邊啃邊說道:“原來一直以為這樣喝酒真的很傻很裝逼,現在才知道,隻要胃裏心裏爽快,裝逼又如何。”他頓了頓然後道:“浮念然這個名字後麵有多少故事你很少和我說起,我的事也從來沒有跟你談起過,你又怎麼知道顧荷這個名字後麵沒有任何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