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踩著泥濘的山路,深一腳淺一腳,下了山城,來到了南河邊。這幾天,雨水多,河水猛漲,像發瘋的野獸不停地咆哮。突然,杏花一個趔趄,握傘的手不由地鬆了,傘掉進了河中。
傘……傘!杏花驚叫著,不顧一切地趟下河。沒想到,剛抓住傘把的時候,腳一滑,杏花連人帶傘一起掉進了深水區。
救命呀!杏花在河裏掙紮,可惜沒人應……天黑了,杏花娘在南河下遊找到了杏花的屍體,杏花的一隻手還緊緊地抓著傘把不放。
我可憐的杏花呀,嗚……杏花娘哭得天昏地暗。
三天後,山頂的樹林裏多了一座新墳。奇怪的是新墳頂上還打著一把嶄新的花雨傘。
有了朋友,生命才顯出它全部的價值;一個人活著是為了朋友;保持自己生命的完整,不受時間侵蝕,也是為了朋友。
空隙列車在空曠的原野上疾駛著,胡胖子無心觀賞窗外的景色,他全視貫注地盯著對座上那個山東大漢和他老婆間的空隙。
這次青島之行,是胡胖子當上科長後的第一個美差。盡管是在炎熱的暑天,但去青島總是不可多得的機會,他決定帶老婆孩子風光風光。
憑關係,胡胖子兩張票弄三個號,而且有兩個是靠窗戶的,他和兒子坐一麵,讓老婆坐對麵。誰知靠他老婆坐的竟是個山東大漢,而且還穿著褲頭和背心。他老婆呢,又偏偏穿著裙子和短袖上衣,白花花的胳膊和大腿都裸露在外麵。好在山東大漢挺知趣,一坐下就死死地板住身子,胡胖子老婆努力在自己的男人麵前表現出“正經”來,於是,在兩人之間形成了一道“三八線”。
即使是這樣,胡胖子的心裏還是酸溜溜的,他始終把注意力放在那空隙上,一對鼠眼連眨都不敢眨一下。
幾站地後,車內就人滿為患了。車廂堵頭和過道上都站滿了人。一個白發老頭艱難地站在山東大漢的麵前,大漢緊了緊身子,讓出半拉屁股大的地方,老頭點著頭坐了過去。
“起來!”一聲大叫驚動了四座,這是胡胖子扯著公鴨嗓在呼喊,原來他突然發現那空隙變窄,而且似乎看見兩麵肉體接觸了一下,他怒不可遏了,情不自禁地喊了起來。
“這麼熱的天往一塊擠受得了嗎?你要可憐他就把座位讓出來。”胡胖子衝著山東大漢又數落了幾句,他想把周圍那鄙視的目光送來的怨恨轉移到大漢身上。他的喊聲也真的奏效了,老頭站了起來,山東大漢正襟危坐,那段空隙恢複了原狀。
“查票了!”又是一喊震動了車廂,車長帶人查票來了。走到胡胖子跟前似乎發現了這裏的不合理現象。車長衝著胡胖子喊到:“把票拿出來!”胡胖子趕緊把兩張票遞了過去。
“小孩的呢?”車長追問著。胡胖子支支吾吾答不出來,車長厲聲說:“這麼大孩子不買票,還占個座,擠一擠讓老大爺坐這。”胡胖子畢竟是個識時務者,他忙把兒子摟到懷內,騰出座位讓老頭坐下,他老婆要抱孩子他斷然拒絕了。列車飛快地行駛著,窗外不知不覺黑了下來。車窗相繼放下了。車內溫度不斷升高,汗漬味,臭腳丫子味,廁所味,屁味混雜在一起,簡直讓人窒息。胡胖子一口一口地倒著氣,懷裏的孩子大汗淋漓。
山東大漢的側隱之心又上來了,他站起來對胡胖子說:“把孩子放到這來吧。”胡胖子顯得十分尷尬,停下半天才說:“你坐吧,讓他擠在我這。”說完把兒子塞在自己的座位上,老頭也相應地往外挪了挪。
車內又靜了下來,車輪有節奏的顛簸聲像催眠曲一樣使人昏昏入睡。胡胖子困了,大家都困了,連那段空隙也似乎困了,它像人們的眼縫一樣逐漸縮窄,不知何時終於彌合了。
你我分離的日子,給這個火紅的季節增添了一絲傷感的氣息,幾年情誼如那輕風吹過,如歌的濤聲似在輕輕說著:“勿忘我!”
好兄弟仁強和仁軍是村裏公認的好兄弟。好兄弟主要好在兄弟倆手藝精,且能和睦相處,極少有臉紅脖子粗的事發生。哥仁強彈棉花有一手絕活,他彈的棉花雲朵樣白蠶絲般柔泡沫似蓬,用它製成的棉襖、棉被既輕柔又暖和,十裏八村都爭著請他彈。弟仁軍的木匠活,方圓十裏也是數一數二的,他打的家具不僅式樣美做工細,且結實耐用,並還能根據客戶的要求特製出與眾不同的家具來。這一帶有個說法,姑娘出嫁,娘家人重視不重視,就看做嫁妝的師傅中有沒有這對兄弟。足見兄弟倆有多風光。
兄弟倆本在一張桌上吃飯,去年仁軍成親後,才分家各食。但分家不分心,兩家互相照應著,和和睦睦地過。
仁強婚事辦得早,覺得家具有點落後,便想打幾件新潮點的。自然想到弟弟。可現在的情況和從前不一樣,仁強的心裏未免有些疙疙瘩瘩起來。沒分家時,隻要招呼一聲就行了,弟弟絕對不會計較,自己也心安理得。可現在弟弟也有家室,不能讓白幹。工錢要算,但算多少呢?也是個問題。跟別的師傅一樣吧,有點公事公辦的味道,弟弟會不會責怪自己小瞧了他呢?嘁,還算啥兄弟!倘是弟弟蹦出這樣的話來,當哥哥的臉麵往哪兒擱?比別人少吧,也不成,弟弟也許不會說啥,倒是怕弟媳有想法,如此這般,豈不是埋下了不和的隱患?若幹脆以弟弟忙作借口請別人做,結果肯定不妙。左恩右想,卻一籌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