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次遠遊(1 / 3)

初次“上班”的新鮮勁兒過了之後,我忽然無奈地發現,劉玉為我安排的工作竟然頗有些事業單位公務員的味道——每天早上按時到劉家繡坊報到,餘下的時間就去找各種不同的人聊天打發時光,等到快午飯時,自然會有馬車在繡房門口接我,下午的時間我就可以自由支配了。如果放到現代,對於好逸惡勞的沈妙來說,這或許是個非常好的工作;但是放到現在,對於一心想成就大事的柳七妹而言,就未免太清閑了。盡管每天我會都用“故天將降大人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來麻痹自己,但在這樣的日子平平淡淡地過了一個月之後,我終於還是挨不住了,於是在一個夏末涼爽的傍晚,我又一次在園子裏截住了劉玉。

“你想到天福莊做事?”劉玉坐在涼亭裏,雙手抱胸、嘴角含笑,貌似驚訝地瞪著我。

我使勁點了點頭。

“那是男人們的地方。”他看上去好像有點兒累,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可是你答應過我的!”想反悔麼?!我立時拔高了嗓門大聲嚷起來。

“行了!別像隻被人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你不是已經在做事了麼?……再說,你到天福莊能做什麼?”

“我……至少我可以賣貨!”

“賣貨?”劉玉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你認得縞、紈、紗、羅、織綿、緙絲麼?”他語帶譏諷,“你甚至連算盤都不會打!”就算是在夜色裏我也能看出他眼中閃爍出的嘲弄的光芒。

我皺起眉頭,頓時又怒從心頭起。當下用冷冷的語調幹脆果斷地回敬道:“不會的我可以學!難道你生下來就全會麼?你們能學會的,我一樣也可以!”

劉玉用他那雙漂亮的杏眼平靜地看著我,眼中的戲謔和溫暖不見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絲疲憊。我們就這樣尷尬地僵持了片刻,他忽然重重地歎了口氣,又無奈地撓了撓頭,然後像是自言自語地嘟囔了一句:“那你為什麼就不能學學梅香呢……”

“……怎麼了?”他今天的態度讓我有些詫異,也有一點點……擔心,“是不是生意上遇上什麼難辦的事兒了?”

劉玉忽然沉下臉來,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就像我問了什麼我不該問的機密似的,那眼神中除了些許迷惑之外,好像竟還有一絲……提防!我突然怒火中燒——真是的!管他這些閑白兒幹什麼——心中也說不清到底是氣他還是氣自己。我正扭身要走,劉玉忽然“謔”地站起身,一把拽住我的衣袖,“怎麼說惱就惱了!……是遇上些不順心的事兒,有筆買賣一直談不下來……柳姑娘,你會喝酒麼?”他剛問完自己又尷尬地笑了,“你瞧,我還真把你當男人了,你一個姑娘家怎麼會…….”

“我會!”看著劉玉被我的話驚得一愣,我心中竟有些莫名地得意,心情立刻好了起來,“我會喝酒。”是哥哥教的,而且不光是會喝,我的酒量還不錯呢!“怎麼,我陪你喝會兒?”

我們的酒桌就設在荷花池中央的涼亭裏,兩盞琉璃燈把小小的亭子間照得份外亮堂。要說這吃飯的環境還真是沒話說——天上明月朗朗、清風陣陣,池中花香撲鼻、荷葉田田,耳邊還不時傳來青蛙和蟋蟀的叫聲……這放到現代,什麼高檔會所都比不了啊!要不怎麼說有得必有失呢,在現代,雖然生活上方便了很多,但要是講生活的情趣,可與古人比不了,要不怎麼中國的好詩都出在古代呢,在這樣的氛圍中何愁不出佳句呢。

我的興致被調動起來了:“劉玉我給你讀首詞吧!”

“好啊。”他滿麵笑容地盯著我。

我笑著清了清嗓子,認真地、一字一句地、“飽含深情”地朗誦起來: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

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這是納蘭性德的《畫堂春》,我和哥哥都非常喜歡。今天這樣的氛圍,我心中高興,也沒走什麼腦子就脫口背了出來。等我背完了,拿眼偷瞟劉玉,他卻並沒有瞧我,好像在想什麼心事似的,手指一下下的輕輕地敲著桌麵,雙眼迷離地望向夜色中的荷塘,嘴裏還喃喃有詞:“……若容相訪飲牛津…”

哈!我樂得心花怒放,這下子可把你鎮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