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會。”我也起身,笑著朝他揮了揮手。
“純兒,我們,很快就會見麵的。你等著我!”他扭身,湊近我的臉,笑得極有深意。
一日後,是聆月遠嫁北夏的日子。原本按照慣例,從北夏投遞國書到聆月出嫁,怎麼也得要一年甚至幾年時間。然而,這次卻獨獨例外,因為北夏王親自來迎親了。好在宮裏人多,這月餘忙活聆月婚事,倒也勉強操辦妥了。
一早起來,我洗漱完畢,攜了香雪早早地便進了宮。正德殿的台階下,已有恭謹候著的大臣們。我悄悄地站在了一側。
“陛下駕到——”
尖細而悠長的嗓音,讓原本就寂靜的氛圍更是靜穆起來。隻聽得“刷”的一聲,眾人齊刷刷跪了下去。我隨著眾人跪下,卻偷偷仰頭看見王、王後、淩司羿、聆月一行迤邐而來。聆月穿著大紅的嫁衣,鳳冠垂下的流蘇把她的臉遮住了,瞧不出表情。
“眾卿平身——”王莊嚴地做了個起的手勢。眾人方才紛紛起身,垂手立於階下。
那尖細而悠長的嗓音又響了起來:“魯邦外館,有小君之儀……”我知道,那是在念和親冊文了。在這悠長而壓抑的時光裏,聆月始終低垂著頭。然而,我卻在這悠長而尖細的聲音裏漸漸覺出了離情別意。一封死板冰冷的文冊,卻判定了聆月悲涼的一生。
尖細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
王拿了一隻玉雕就的兔子遞與聆月,凝聲道:“戒之敬之,夙夜勿違命。”聆月恭敬接過,點頭。聆月屬兔,淩天青以玉兔贈之,可見用心。淩天青是無奈的,作為南陵王,他的感傷,他的悲痛,他的不舍,隻能透過這些外在的物質來表達。
王後已是滿臉淚痕,強自忍著悲痛,抻了抻聆月的衣襟:“勉之敬之,夙夜無違宮事。”聆月點頭,輕輕抱住了王後:“母後,您放心,聆月自會謹記在心。”
淩司羿凝眉:“穎兒,你自珍重,哥哥對不起你。”
“哥哥,經此一別,你我兄妹,怕是再見無期,你也珍重。”聆月的聲音有絲哽咽。
“請公主恭聽宗爾父母之言,夙夜無愆,視諸衿鞶。”餘下後妃也麵有淒淒之色。
聆月一一對她們行禮:“穎兒謹記各位母妃之言,請各位母妃各自珍重。”
句句叮嚀,拳拳親情,讓在場眾人無不心有淒淒。我一時沒忍住,跑上前去,一把抱住她:“姐姐。”
“純兒。”透過流蘇的縫隙,我依稀看到了聆月的眉眼含了笑,而眼角卻猶自掛了兩顆晶瑩的淚珠。
“姐姐,你要保重,無聊了,遇到難事了,你托人送信給我,我會去瞧你的。”我說著,眼淚不由自主就掉落下來。
“傻純兒。”聆月說,聲音卻也帶了鼻音。她拍了拍我的背,低聲道:“說好了,不要忘了我,有機會要來瞧我。還有,與華哥哥要好好兒的。”
我重重地點頭:“姐姐怎麼說,我便怎麼做。”
如此依依離情,終於因著一句:“吉時已到,起程!”而演至了高潮。王後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來,我也拉著聆月的衣襟不肯撒手。
聆月還是走了。
我跑到城樓上,遠遠望著送親的隊伍越走越遠,漸漸地消失在天際邊,覺得無力極了,疲憊極了。
“小姐,回去吧。公主走遠了。”香雪小聲催促。
我點頭,慢慢地走下城樓,心情低落到了極點。街邊小販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再沒能引起我的興趣,熙熙攘攘的人群沒能讓我歡喜。甚至有一絲憎恨,這份熱鬧,這份平和,卻是犧牲了一個女子終身幸福換來的,這是何等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