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他鄉異國又逢君(1 / 2)

我與香雪緩緩走在回府必經的石巷中。深幽的石巷,人煙並不多。我聽著我們的木屐聲,輕聲說:“聽說到了北夏,姐姐就該換上北夏的衣裳了,北夏穿布履。這木屐的聲音,姐姐怕是此生難得幾回聞了。”

“小姐,莫難過了。”香雪輕聲安慰。

“香雪,我想在這裏坐坐,你先進去吧。”到了丞相府門口,我一屁股坐在了牆外的階簷下,突然不想進這個深宅大院。

香雪不放心地看著我,我揚唇一笑:“沒事的,你先進去,我坐坐就進來。”

她仍侍立在一旁,低頭道:“我在這兒陪小姐。”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歎氣。

她無奈,終是悄悄走開了。

我將背靠在丞相府灰白的院牆上,心中傷感——這些深宅大院,滋生了多少無奈,多少齷齪,多少情非得已。聆月、慕清華、蕭無極、淩司羿,生來就是孤寂的,如今就連我,也沾染了這深宅大院的陰鬱。

慕清華與王將軍的談話像刺一樣紮進了我心裏,初時疼痛難忍,久了,便再也拔不出來了。其實,細想來,我卻是能理解慕清華的。有時我想,我與他若是異地而處,或者也如他一般,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或物。而除去這些,慕清華待我,確是無可挑剔的。我之所以怨他,不過是因為我在乎罷了。

眼前隱約過來一人,影子的陰暗讓我覺得眼前一黑,我輕笑:“香雪,我這就進去了。”卻沒有香雪的聲音,我眼前倒是一黑,人也失去了知覺。

待我醒來,已在一飛速前行的馬車上了。我試著抻了抻手腳,卻發現四肢無力得緊,平日簡單的伸伸胳膊蹬蹬腿的動作,如今卻心有餘而力不足。我想對前邊趕車的人質問:“你是誰?為何挾了我來?我與你有何恩怨麼?”試了幾次,卻發現,終究是徒勞——我的嗓子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這個發現讓我害怕起來。我自認為我平日雖然任性,言行張狂,然而也僅限於在我熟識的人跟前,而我識得的人,統共也沒幾個,更談不上得罪過誰。到底是誰,要花這樣的手段把我擄了去?

過了不久,馬車慢了下來,一個蒙臉男子將我扶起,喂了一些流食。於是我便又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我好像特別嗜睡,即使醒著,渾身也綿軟得像一團棉絮,有口不能言,當然,那蒙麵男子也不與我多做交談,所幸一日三餐還是按時喂給我。我們有時候宿在集鎮的客舍內,有時候就宿在荒郊野外。我的日子過得渾渾沌沌,也不知如此過了多少日子,馬車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外麵也好像熱鬧起來了。終於,馬車停了。我極力地忍著,閉了眼不動聲色,心卻繃得像一根弦。我感覺有人俯身向我,手指在我臉上流連片刻,接著我便被他攔腰抱了起來。我感覺抱我之人心情愉悅,因為他的步伐十分輕快。

我被小心地放了下來,背上有柔軟的被褥觸感。那人似乎是坐到了我身旁,輕歎一聲:“純兒,我們又見麵了。”

我被這個聲音蜇了一下,蕭無極!這人竟然是蕭無極!怎麼會是他?他擄了我來做什麼?我的眉不由自主地就蹙了起來,心裏倒是鬆懈下來——他應該是不會傷害我吧?我不知道為什麼這般自信,這是緣於對自己魅力的信心,還是緣於對他的良善的信心,抑或是緣於對我與他之間情誼的信心,這已無從考證,我就是直覺地相信,他不會傷害我。

“還要裝下去麼,純兒?”

我睜開眼,拿眼瞪他。

“哦,我忘了,你還沒喝解藥。”他笑嘻嘻地看著我,恍然大悟般地從懷中掏出一粒小藥丸,飛快地塞進我嘴裏。

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他已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瞬間覆上了我的唇。我無力反抗,唇齒糾纏間,藥丸已經被我吞下了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