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月淡笑,仍是一幅事不關己的模樣。那嬤嬤也不在意,自顧著開始梳了,嘴裏念念有詞:“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那嬤嬤梳罷,放下梳子,笑道:“好了,公主,有頭有尾,必定富富貴貴。”
“承嬤嬤吉言。紫衣——”聆月終是開了口,目光轉向紫衣。紫衣會意,拿了一個小錦袋遞給嬤嬤:“多勞嬤嬤了。”
那嬤嬤也不推辭,接過道謝後便退了出去。
聆月長舒了一口氣:“終是弄完了——”
“公主,我替您更衣吧。”紫衣說。
聆月的臉瞬間就垮了下去:“待我歇歇吧,又是沐浴又是開臉又是梳頭的,折騰了大半天了。”
紫衣想說什麼,看著聆月已經斜歪在榻上了,便也就作罷。聆月懶懶地歪著,看著我:“純兒來了這半天兒了,怎麼也不說話?”
我看著聆月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我越是難過,鼻子一酸,聲音便也哽咽了:“姐姐……”
“傻純兒,我都已經想通了,你還難過什麼?”聆月笑道。
聆月兀自歪了一會兒,還是起身了:“紫衣,來更衣吧。”
紫衣托了鳳冠霞帔進屋,利落地替聆月更衣,挽髻,戴冠。我看著那個戴著金鳳的窈窕女子,眼淚不由自主地便落了下來。這身華麗鮮豔的衣裳,將埋葬她多少歡樂,將勾起她多少淚水?她運氣或者很好,終她一身,真能與她的夫君舉案齊眉,為她的夫君誕下兒女,卻也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夫君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將年輕貌美的女子一個接一個地娶進宮;或者運氣再差些,她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她的父兄與她的夫君沙場相見,那時,她該如何自處?
和親的女子,注定了要比旁的女子更多一些悲哀與無奈。
宮裏的花轎來了。
我隱隱看見她勾了勾唇角,平緩地走朝門外走去。我再也忍不住,疾步走至她身邊輕喚:“姐姐……”
她笑:“純兒,如今,我們怕是真的再也相見無期了吧。”
她說得越輕鬆,越無謂,心底的感傷便越是深刻。
而我,無能為力,除了淚流滿麵。
在房門口,見到了淩司羿,劍眉深鎖,隻輕歎一聲:“穎兒,哥哥送你。”
聆月淡笑,隻深深地望了淩司羿一眼,緩緩地伸出了手。
他們都沒有流淚,然而,在我看來,他們的笑容比淚水更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