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不管認識不認識,反正是我牽線搭橋,你送我一雙皮鞋賴不了!”
“我還沒怨你呢!”
“為什麼,不滿意?”
“豈止不滿意,我恨不得抽他大嘴巴!”
“他對你怎麼了,莫非有不軌行為?”小秋瞪大了眼睛。
“他敢!”我喝了一口茶。
“既然如此,你跟他來什麼勁,聊到深夜一點多!”
“我跟他來勁,笑話!我隻是覺得抽他大嘴巴不解恨,我要看他醜態百出,自取其辱。”
“你心理變態吧,他是你的熟人,又沒對你怎麼樣,你恨他什麼?”
“記得去年,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我見過的虎威草嗎?”
“虎威草,這次你見的是他?我的老天,冤家路窄!”小秋靠在沙發上,拍拍額頭,又馬上坐直,“他沒看出是你吧?”
“沒有,幸虧沒有,他看出了是我就沒戲不好玩了。我先說說我們是如何接上頭的,我八點過十分到,大雨淋濕了我的衣服。他照例坐在一張臨窗的桌子邊,我一眼就認出了他,他燒成灰我也認識,我大吃一驚,轉身就走,想想又折回來。他見我大大方方一屁股坐在他的對麵,是有點兒把我驚為天人——可見塌鼻梁過去把我連累的!他連忙站起,剛拿出的煙又放回了煙盒兒,沒有必要嘛,我跟一年前一樣,並不介意你抽煙,我皮笑肉不笑,不如說是奸笑。他被我盯得驚慌失措,一會兒,承蒙這個發了福也許還發了財的家夥殷殷垂詢,問我冷不冷,要不要披上他的名牌西裝,我說不冷。這時一個毛手毛腳的女孩拉著她的男朋友經過,把他的杯子碰倒了,他跳起來,燙得直甩手,竟一個屁不放,連連說:‘對不起對不起!’仿佛杯子是他碰倒的。他這麼有風度,按理我沒話說,但你不妨想想,這種事情,如果發生在一年前那次,牛高馬大的他不臭罵人家一頓才怪!我看透了這種男人,他們真做得出來,一旦麵對漂亮的女人,立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心中有數,他是做給我看的,不過,也難說,他是真性情流露也未可知——”
“說得好,有道理,”小秋打斷我,“其實,女人何嚐不是這種德性,拿我說吧,我的老公,一副尖嘴猴腮,還******酸,我事事瞧他不順眼,那股子狠勁呀,不知打哪兒來!你說一個媽媽怎麼養出兩個截然不同的兄弟,小叔子在我眼裏就是可愛,他才十七歲,念高二,眉清目秀,人見人愛,公公婆婆死後一直住在我們家,我不是好老婆,卻是好大嫂!”
“如此說來,愛是最高尚的,也是最自私的,它促使我們人格分裂。再說虎威草,還在玩******‘紳士風度’,闖禍的女孩伸伸舌頭走了,他呼的站起,表示他去去就來。他離開了桌子,我以為他實在憋不住了,要去廁所長長抒發一下他的‘似水柔情’,誰知,我透過玻璃窗,瞧見他像企鵝似的搖搖擺擺,穿過馬路,在對麵的花店停下,他要獻給我一束紅玫瑰?我不由得感歎,我在他眼裏,前後判若兩人,那麼,我應該是高興還是悲哀呢?
“茶室的門吱呀一響,虎威草帶入一陣風,他雙手背在身後,脈脈含情向我走來,走到我的麵前,突然舉起右手,亮出一束紅玫瑰,這麼肉麻,也不怕人笑話!我接過紅玫瑰順手遞給方才與我搭訕的鄰桌小哥。虎威草急了,看看我,又看看他,鼻子嘴巴擠做一堆,不停地使眼色,示意小哥把花兒還給我。小哥故意裝糊塗,笑道:‘退回美女送給我的花兒太不禮貌!’說著,把花兒朝天一扔,那花兒像繡球似的落入一個幹癟的中年婦女的懷抱,這麼一來,事情可嚴重了,虎威草的自尊心顯然大受傷害,怪不得他變了臉,氣急敗壞衝過去大聲嚷嚷:‘你搶什麼搶!’笑得大家前仰後合。‘哎,年輕人,你把話講清楚,我搶它幹嗎,是它自己落在我身上的,你們要鬧出去鬧!’虎威草張口結舌,想想,一把奪走紅玫瑰,茶室領班的火速趕來,滿麵笑容擋在虎威草前麵:‘兄弟,誤會,誤會!大家各就各位,請繼續喝茶!’虎威草仍不罷休,罵了一句:‘算我倒黴,遇人不淑!’‘你用詞不當,’那女人大概是中學語文教師,伸手拉住虎威草,‘我問你,是我不淑,還是你不淑,你知道遇人不淑是什麼意思嗎?’虎威草眉頭一皺,甩開她的手:‘是我不淑,不過你連不淑的壞人也甭想遇到!’‘臭小子,你得意什麼,你向女孩子獻殷勤碰了釘子,大家都挺同情你,’‘中學語文教師’一手摁住忍無可忍的‘老伴兒’,‘現在我總算弄明白了,你為人這麼歹毒,隻怕要打一輩子光棍了!’‘好了,好了,’我擔心事情鬧大無法收場,於是勸開了氣得一臉紫漲的虎威草,‘開開玩笑,你倒認真了,虧你是個大男人,坐下!’”
“你—是—個—壞—東—西!”小秋冷不防在我的腮幫子上狠狠擰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