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女子,劉據心中甚是難受,原那個善良天真,素衣翩翩的趙折言怎會變成這般模樣,一切皆是因他的緣故麼。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望著那一襲素衫,邁步間失落不已。折言心中冷笑,劉徹,連天都在幫我,父子反目,那將是如何的局麵。
微微掃了掃周圍顫顫發抖的宮人,不冷不熱道:“抖什麼抖!隻要你們安守本分,莫要做出些讓本宮不悅的事情來,本宮自當不會動你們的。若是做出些讓本宮不悅的事情來,那就莫要怪本宮無情了。”言罷,便悠悠的朝著寢殿裏去。
這些個話,自然是說給那些個同尹婕妤通風報信,合著陷害她的人聽的。宮人們皆是跪了一地,望了望那妖撓紅衫,麵麵相覷。
如今的局勢,這趙婕妤隻需在帝王耳邊說上兩句話,便足以要了旁人的命,枕邊風是不可忽視的。
夜色蒼茫之時,劉徹駕臨雲陽宮,白日裏的事,他倒也聽聞了,卻連提也不提。折言原以為他是要提起的,連托辭也找好了,奇的是,他竟不提。
床榻之上,輕靠在帝王懷中,女子忽道:“陛下,你就沒什麼要問妾身的麼?”以劉徹的性子,原是該問她的,他不問,反倒讓人忐忑不安。
帝王眸中蒼蒼,低眸看了看懷中的女子,似有深意道:“朕要問你什麼?有什麼好問的。”若是要問,問的實在是太多了。桃花林,甘泉宮,不知為何,隱隱之間,覺身邊的的女子便是那伴他年少,十年相守的女子阿嬌。
大約這便是他不多問的緣故罷,從前他負了她,得了江山,卻失去了她。如今對她,便是百般縱容。後宮女子,皆是如此爭鬥,他的阿嬌從前不屑於爭鬥,不屑於那樣得來的寵愛,最終卻心灰意冷的自盡於長門宮。
金屋言,再沒有機會實現。如今他依舊記得,那一年,她笑顏如花的模樣,十六七歲的年紀,就好似如今的趙折言。這樣靠在他懷中,有幾分驕縱的同他說:“阿徹,你隻能喜歡我一個人!不可以喜歡別人!”
低眸看著懷中的女子,竟忍不住喃喃道:“阿嬌,朕的阿嬌,你回來了麼?”
盡管他的聲音並不大,她卻一字不漏的全都聽了去,心中一顫,他是在乎她的麼。
“陛下,臣妾是鉤弋!”此言一出口,折言方才發覺說錯了話,若非皇後,自當是自稱妾身的,從來不可自稱臣妾。
想來是因劉徹那一聲阿嬌,她便有些方寸大亂了,心中自覺可笑,就是如今,他隨意的一句話,卻也可以讓她方寸大亂。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慌忙道:“妾身,妾身失言了。”
一句鉤弋,將帝王從思緒出拉了出來,隻含笑看著懷中的女子,並無責怪之意道:“無礙,原也是該自稱臣妾的。”是啊,阿嬌她是該自稱臣妾的。
除了那椒房殿的一襲紅衫,再沒人喚過他夫君,喚過他阿徹。心中嘲諷一笑,他亦不喜歡旁人這般喚他,除了阿嬌,沒有人可以這樣喚他。
帝王之言,讓折言心中幾分痛楚,他對她是在乎的,他是愛過她的麼?明明是那樣恨他,為何這一刻心卻在痛,看他那般的模樣,竟在為他痛。
竟想同他說一句,夫君,阿嬌沒有走,阿嬌一直都在你身邊。微微動了動,背對著劉徹,眸中劃過一滴淚水,她以為她再不會流淚了。
大約是不想讓他瞧見她流淚的模樣,離得他有些遠,緊緊的拽著被褥。細微的動作卻讓一旁的帝王看在眼中,她在哭麼,阿嬌亦是如此,每每流淚之時,隻背對著他,不願讓他瞧見她流淚的模樣。
這一夜,二人皆是各懷心事,背對背躺著,他呆望著一片漆黑,她閉眼,淚水流連。
這是入宮的第三月,桃花已謝,站在池水邊,心中依舊是有幾分害怕的。縱使死了一回,卻還是那樣怕這池水。嗬,就如對劉徹一般,愛恨交織,大約這也是她這些時日安分了些的緣故罷。
在劉據看來,卻以為是因他自己的幾句話,安知,在折言這裏,他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如今,用得著的陌生人罷了。
今日傳話於劉據,相邀在這上林苑中,並無旁人,亦隻有他們二人。炎炎六月,天兒實在是有些熱的。微微扯了扯那一襲紅衫,望向遠遠的一襲素衫,閉了閉眼。今日,恐怕又要嫌棄風浪了。
劉據,要怪,隻怪你是衛子夫的長子,你是劉徹的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