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拜見陛下。”一襲紅衫,微微屈膝道。縱然二人心中皆清楚,不過禮數卻還是要有的。當年的她從來隻當他是她的夫君,卻也是要當他是帝王的,若隻當他是夫君,想來,是極有可能遭了當年那般的下場的。
眼見帝王神色沉沉,自她歸漢宮以來,他從來不曾這般過,縱然曉得她將劉據,將衛子夫千般萬般算計,卻還是隻當全然不知曉。帝王,從來容不得旁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手段,卻將她縱容得幾乎是無法無天。
大約,就差沒將她封後,沒將她的弗陵立為太子了罷。看了看一旁的宮人,帝王沉沉道:“你們先退下。”帝王心中是沒有底的,他以為他可以相信她,可終究卻還是起了疑心。
當年離開之時,她是那樣恨他,如今愛上旁人亦是不無可能的。眼前浮現武垣初見之時,他明明曉得她是算計好了的,憑著那樣一張令他念念不忘的容顏,她做了他的婕妤。處處算計,在他眼底卻是破綻百出,如此,他皆可以縱容。隻因她是阿嬌,縱然如今她不喚作阿嬌,可她就是阿嬌。
二人從未言明,可她的神色,素日裏的習慣,夜色中將那被褥拉著極緊,還有站在池水邊,眸中透出的隱隱懼色。
可如今,他卻覺他越發的看不透她了,她的算計,再不是他一眼便能透徹的了。
聞帝王言,宮人皆退去,皆是麵麵相覷。紅衫女子神色間有幾分疑惑,隱隱覺大約帝王是察覺了什麼,但還是溫柔的哄著懷中的孩子。笑看著弗陵那粉嫩的笑臉,溫和道:“弗陵,看,父皇,父皇來了!來,叫父皇。”
弗陵肉乎乎的小臉緊貼著折言,劉徹看了看女子懷中的奶娃,沉沉道:“朕有事要同你說。”女子眸中有幾分不解,喚了奶娘將弗陵抱了下去。
誠然心中覺大約是帝王發覺了什麼,臉上卻依舊是波瀾不驚,微微含笑道:“陛下,有何事要同妾身講,還將宮人們皆遣了下去。”
於她這般神態自若,風輕雲淡的,他早已習慣了,她原就是如此的。言語間甚是不悅,宛若深潭的眸色看著她道:“朕聞言,你同江充原就相識,你是否要同朕解釋。”
心中一鬆,她以為他是發覺了他病倒一事,娥眉微瞥,似笑非笑道:“是啊!妾身的長兄原是江充友人,自是相識的。”
到底還是有翁主的傲氣,這哪裏是解釋,也就是同他說一聲,我長兄同江充是好友,我同他相識原也是自然的。
“所謂握拳而不能展,原也是你同江充設計的?”帝王繼續質問道,實,問了亦是多餘,他自然曉得她是精心謀劃的。
眉間含笑不急不慢道:“陛下既然知曉,卻為何還要多問。”若是旁的女子,定然是抵死不認,她卻這般豁達的便承認了。
“從一開始,你便是為了設計朕!為了讓江充能平步青雲!為了個江充,你竟可以這般無情,這般算計你的夫君。”帝王心中甚是不悅,他可以忍受她的算計,卻不能容忍她為了旁的男子來算計他。她的夫君,這是同阿嬌說的,而非趙婕妤。
安知,能將折言觸怒的也就是劉徹這般的懷疑,十年生死兩茫茫,他棄她於長門宮,為他的江山,因他的不信任。
未曾想到,多年後他卻依舊是不信任她,縱然她忘記了她是來報複他的,甚至是原諒了他當年的負心,每每算計於他之時,她心中亦是千般愧疚,可她對他絕無二心。無論是當年還是如今,她的心中從來都隻有他一個人。
帝王如此一言,折言瞬時便沉了臉道:“陛下此言何意?”她心中自然知曉,他是疑她同那江充有染,好笑,江充?也就是個趨炎附勢,假公濟私的罷了,同蘇文原也沒什麼分別。
皆言帝王容天下,劉徹,他是能容天下,他卻容不得阿嬌的眼中有旁人。雲陽宮的金碧輝煌,全然是皇後之勢,如今的她同皇後原也無什麼區別。邢夫人原是聰明人,吃了幾回虧之後,倒也安分了不少。
倒是劉據那良娣,心無城府,卻要耍心眼,無端端的總惹些禍事出來。
“何意,你問朕何意!朕可以容你一切,可你萬莫要因此便不將朕放在眼中,若你敢背叛朕,朕依舊可以要了你的命。”帝王眸間冷色,不帶絲毫感情,原也是可以好好說的,到了劉徹這裏,卻變得甚是傷人。
他說,他依舊可以要了她的命!他就那樣不信任她,認為她會同江充有些什麼幹係,從前他疑她與韓嫣有些幹係便罷了,如今卻連江充亦懷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