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塵往事(1 / 3)

鐵圍山乃是地獄道的中心,也是地獄道所有令人間乃至六道忌憚的所有權利所在。世人都道這地獄道暗無天日,終日見不得光亮,卻不知地獄道的真實麵貌又是如何。“嘖嘖,以訛傳訛,人言可畏呀”我舒服地伸了個懶腰,自在地晃著尾巴。

“狐尊大人這話可就說笑了,最先起頭的‘謠言’可不就是您散播的。”我尷尬一笑,瞪了眼一派淡然地幫著蔣離搗汁煮酒的鬼奴。這娃兒膽子還真是大了不少,想當初,剛見到我的時候,可是嚇得畏畏縮縮,連個話都說不利索。現在倒好,竟然都敢跟我嗆嘴了。唉,真真兒是那蔣離教徒無方啊。

“小狐兒,這阿久還不是你給慣出來的,整日整日地逗他,泥人也有三分血性。怕是這阿九最嫌棄的神就是你了吧。”蔣離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氣惱地翻了個身,咕噥著:“要不是本尊,他還指不定跟那些個慫包一樣呢。”

“那小奴還真是要謝謝狐尊大人了。”那小鬼哼了哼。我笑笑:“那就不必了,本尊虛長你們幾十萬歲,這些小攻小勞就不圖恩報了。”

“嗬嗬,小狐兒,每次你一來就把青奴氣成這幅樣子。”蔣離輕輕地笑著。我倪了他一眼:“原來他叫青奴啊。嘖嘖,人老了,記性還真是不好。”

蔣離搖了搖頭,繼續手上的造酒大業。我不服氣地哼了哼:“還不是怨你。輪回了多少次了。身邊的鬼奴不知換了幾個。”他失笑,淨了手開始最後一道工序。我側著頭半躺著,輕嗅著清冽的酒香。自發用狐火幫他蒸掉多餘的水分。“聽那月老頭跟我說過,這酒品如人品。釀酒也無一二。蔣離,我看還真是如此。都說桃花乃情花。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你這桃花釀,可真真是清清冷冷,一點兒旖旎的氣息都無。”

我眯著眼,鼻尖縈繞的滿是清冽的酒香,隱隱摻著檀木的熏香。甚是慵懶。

他似乎停了下來,我半眯著眼,看不真切。

“聽說,你見著了那書生轉世。”他問的清冷淡然,我卻忽的睜眼坐起了身。心神不定,像做了壞事被抓到的小娃娃般局促。

好一會,才放鬆了身子整個向後倒去:“恩。還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神通廣大的秦廣王。”

“不。我是看到了他的命格有變。且那日的禁咒弄得動靜甚大,怕是天上都知曉了你被凡人強行喚醒之事。”

我動了動身子,沒有說話。卻聽到去而複返的青奴疑惑地問道:“師父,除了九天之上,極樂之土,魔界之境,所有生物的命數不是早就定好的麼?”

“確實如此。”蔣離淡淡地語氣,仿佛千萬年都不曾變過。

“那怎的會?”

“確切地說,他的名字,從生死簿上消失了。”

我是知道的。蘇墨那時,也是如此。

蘇墨蘇墨,為何過了百年,兩世輪回,你還會遇到我?

一樣的輪廓,一樣的眉眼,但這一世的你眉眼間少了些愁緒,多了些冷然和青澀。

這莫不是劫數不成…。

陽光暖暖,照得我昏昏欲睡。恍惚間,我好似回到了百年之前。

那時正逢我七百年一次的休眠期。法力盡失,與凡人無異,連尋常小妖都不如。我平日裏太過隨性,是以總有些小輩想鑽著空子讓我不好受。我雖是超脫六道的不死之身,但被這些個娃娃弄得陷入長眠總是不舒服的。於是為了躲個清淨,晃到了人間,誰也沒有告知。誰知道我這路癡的性子竟是在人間的一處山崖下迷了路。我見尋不著出路,幹脆定下性子,悠哉悠哉地在崖下的河流邊搭起了小屋,雖是差強人意,但將就著過過還是能住人的,且那河裏的小魚味道著實鮮美,甚對我胃口。

我在河裏撲騰了半天,魚沒撈著倒是拽到個棺材。平日裏我沒少和魔宮的郗涼太子去人間打牙祭,鬧些樂子,自是認得這黑匣子。但這黑匣子上竟還有封印,還有隱約的活人之氣。雖是簡單蹩腳的封印,卻也勾起了我的興致。都說好奇心害死貓,我看這話不假,我堂堂狐尊也有栽跟頭的時候。

我第一次見到麵貌可以跟我比上一比的凡人。他安靜地躺在棺材裏,青色長袍上滿是斑駁的血跡,雙目緊閉,呼吸淺淺,臉色還透著不自然的青紫。我不知著了什麼魔障,忽然間覺得他好生順眼,一心隻想著不能就讓他這麼死去。於是我冒著被小輩打散軀體的風險,用僅剩的護體法力將這個將死之人救活了。

若是那時的我,知道救了這個凡人之後會有怎樣的後果,定是不會惹火上身了吧。不過,這世上沒有早知道這一詞。

我散盡法力將他治好之後就虛弱的退回了狐形。我謹記著蔣離千叮嚀萬囑咐地不能在凡人麵前露出真身,於是便用盡力氣想要遠離那個凡人,結果,我失去了意識。

醒來後,我早已不在那個繞死我不償命的山崖下麵,而是躺在了凡人的床上。以狐體的姿態。尾巴因為狐體法力的消失而變成了八條,肆意地在屋內亂晃。那個凡人倒是識相,沒有把我怎麼樣。不然,就算是趁我失去意識和法力將我的軀體煮燉了,我也能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狐尊的名號,可不是平白多出來的。

隻是當他端著裝著藥的瓷碗,一臉淺笑地踏入屋子的時候我卻迷惑了。

蔣離說過,六道中,除卻妖界,就是人道業障最重。人的心性太容易受到邪念侵蝕,所以最難超脫,這也是眾仙修行必經人道曆劫的原因之一。

我是超脫六道的至邪之物,自是對邪氣敏感些。可這個凡人,竟是一點邪念汙濁之氣都無!

他依舊一身青衫,笑容淡淡,氣質竟和蔣離有些相似,卻又不像。

“恩人醒了?太好了。在下還怕自身能力太淺,救不了恩人。”低沉磁性地嗓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欣喜。那神情與郗涼太子見著美酒無一二般。

我突然興致大起,若是能讓純淨如白紙的凡人染上雜質似乎也是個不錯的樂子。

於是我放棄了回魔界修煉的念頭,留在了他身邊。

隻是天不從我願,不管我做了多讓人惱火的事,他都一臉無奈地看著我,伸手將我抱起。也不管我的爪子將他撓得如何血肉模糊,輕輕摸著我的毛發溫柔地笑:“銀兒,怎得這般頑皮。”

銀兒是他為我取的名。說是因為我毛發皆為銀色。本尊明明就名號尚璃!取這麼個難聽的名字,簡直降了本尊的身份!偏生本尊此時開不了口,真真是悶死人不償命!

他說他名為蘇墨。

霜豪擲罷倚天寒,任作淋漓淡墨看。

凡人還真是叨叨,跟九天之上的文曲君一個德行,整日之乎者也的掛在嘴邊。他應當就是郗涼太子口中的窮酸書生吧。嘖嘖,整日不是撫琴作畫,便是種藥讀書。還非得與我形影不離。果真是如郗涼太子說的那般活該尋不著月下對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