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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CALL了陸雨,與他一起去於芳處喝酒。我們每次喝酒要醉(或許於芳是保持清醒的),這次也不例外。但酒前,我和陸雨已攤牌要於芳作出跟他或隨我的決定,所以我們很快就醉了。

我打了幾個酒嗝說:“阿芳,我是真心愛你的。”

“我知道。很感謝你的愛。”於芳的聲音嬌嬌滴滴,很動聽。

陸雨也打了個酒嗝說:“阿芳,我也是真心愛你的。”

“我相信,也很感謝。”於芳表達同樣意思。

“我和陸雨是好朋友,所以不想繼續這種三角遊戲了,我們的交情承載不起這種遊戲的豁達與沉重。”我聲音裏有一種壓抑的傷感。

“聽你意思,好象你已經對我煩膩了。”於芳挑了挑眉毛。不知怎地,我突然對她這種做作有些厭惡。

陸雨表情顯得有些激:“是的,他說你是個下賤的婊子。我可不這麼認為,因為職業有高低,分工有異同,隻要能夠生存,所選擇的方式是不存生貴賤之別的。”

陸雨卑鄙地背棄了我和他開始的協議。我倆是這樣協議的,兩人都不褒貶對方,由於芳自己在心中掂掂我倆各自的分量而決定。或許他因了寫那些色情小說很賺了一筆,心態開始複雜起來,變得功利、自私而殘忍。

我的心好一陣如墜冰窟般冷,而後漸漸憤怒起來,陸雨這種背信棄義的舉動讓我對所有的人和事都感到了厭惡和憤怒。我一把揪過陸雨,兩眼噴火般逼視著他。他也迅速抓過一個酒瓶,高舉著對準我頭顱,惡狼一樣嚎叫:“隻要你敢,老子就一瓶砸了你。”

我悻悻地鬆了手,悶悶地喝了一會兒酒後實在覺得不甘心,立起身指著陸雨的鼻尖狠狠地說:“你有種就準備家夥到東江大橋上去。”

“怕你?怕你就是於芳養的。”陸雨毫不示弱地猛灌了幾口酒,轉身跨出門去。

陸雨衝口而出的話中也明顯地流露出罵於芳是個婊子之意。我想笑,笑片刻之後,我隻感覺一種悲哀在心的曠野彌漫開去,很顯然,陸雨對於芳也迷戀得非常痛苦。我掉頭看於芳,她低眉臻首,一臉莫測高深的深思狀,一言不發地盯著杯子中的酒液,仿佛那淡黃色的液體裏蘊含著無窮玄奧精深的生命哲理。這一刻,她的神態聖潔得象他媽的天使。

我和陸雨視死如歸般站在剛竣工的東江大橋上。陸雨舉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惡狠狠地說:“哥們,為了女人,我真想一刀砍死了。”

我握著一柄黑鋥鋥的柴斧,兩眼有些迷茫地說:“兄弟,我也狠不得一斧子劈了你。”

天邊的夕陽殷紅如血,象一個剛分娩失血過多的產婦,神情蔫不拉嘰的。一股挾帶陰森氣味的風掠過,我和陸雨都不經意地打了個顫抖。冬天了!他媽的冬天了!冬風傷人人心殘!我一邊警惕著陸雨的舉動,心裏一邊落寞無比地漫想。或者是都吝嗇自己還年輕的賤命,因為這是一個鹿死誰手結果難測的局麵;或者是還有些珍惜那份飄泊天涯裏難遇求的友情,我和陸雨都未先動手,兩人瞪著一對鬥雞眼進行無硝煙的心裏格鬥,兩人臉上都布滿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森森煞氣。

過了一會,兩人依然默默對峙著,我心裏開始沒有對象地謾罵:“女人,他奶奶的為何這麼大魅力,竟使得我和交情不錯的酒友把哥們感情棄置一旁,成了血海深仇般的階級敵人?何況這女人又不是什麼高尚的東西,而是一堆脫光衣服躺著上班的賤骨賤肉……”

想著想著,我把舉起的斧子放了下來,神色肅穆,象極了一個道貌岸然的老傳教士,我嘶啞著嗓音問:“兄弟,值不值得?”

陸雨凝神思索了片刻,也放下了菜刀,反問:“哥們,你說值不值得?”

我倆又互相對視著,眼裏不再有仇視的光芒,反而開始閃爍著瑩瑩淚光,我倆不約而同把手中凶器使勁向身側拋出去,菜刀和柴斧各自劃出了一條優美的弧線,跌進了東江河。

我倆哈哈大笑著擁抱在一塊,笑聲裏透出一種讓人直想馬上跑醫院找一個老醫生拚命愴惻和悲涼,象一個不會彈吉他的人撥一把破吉他。

“走,我們再問她一次,到底願跟誰。”

“對,要問個清楚,不能再糾纏下去了。”

“千萬不要上這婊子的當!”陸雨惡狠狠地嚎。他額上那道青筋暴閃青光。

“萬萬莫給這婊子猴耍了!”我凶巴巴地吼。我忍住眼淚,沒讓滾出眼眶。

於芳是個婊子,一個賣唱賣笑賣×的婊子,可我和陸雨卻瘋狂而荒唐地迷戀她。這是一個已不可理喻的時代,在一塌糊塗的渾噩的日子裏,很多人都有意無意地做出了一些讓祖宗在九泉之下都覺得恥辱的失體事。你看這不,當我和陸雨懷著忐忑複雜的心緒趕到於芳處時,未及高門就聽到屋內轉悠著陣陣男女輕呼小叫的做愛聲音,一些聲音的碎末時而從門縫裏飄出來,鑽入我們耳中感覺如雷霆重擊。我和陸雨麵麵想覷,仿佛彼此都不認識對方似的,這時,無論從神態或怔站著的姿勢去看,我倆都象盡忠職守的門衛,在給室內那對做愛的男女站崗放哨。

好一陣窒息,陸雨猛烈拍門,大聲吼:“開門!開門!

屋裏停止了動作,也沒有聲音。片刻,傳來一陣悉悉穿衣服的聲響。

門開的時候,我的眼睛正伸向遠處一棵隻挑著幾片枯葉的我不知其名的小樹。我在想,南方的樹怎麼也地感應冬天這個寒冷的季節?怎麼會呢?我想。怎麼會呢怎麼會呢怎麼……?陸雨突然一聲驚叫:“王月,那不是你們老總嗎?”我把目光收回來轉向門裏麵,果然是我老總,滿臉慵倦而愜意地坐在沙發上。我的腦海裏再次浮現了小學曆史教材彩圖裏那幅“北京人頭像”。老總聽到陸雨的驚叫,向我望來,與我甫一對視就認出了我,露出了一臉驚慌失措。

我慘然一笑,抽出筆,在老總發給我的日報社專用筆上寫下了這樣形狀的字:

狂男57歲某報社總編輯

合寫巫山雲雨

騷女21歲性器官出租人

我把紙片遞給老總,澀聲說:“今早你派給我的任務實在無能力完成。其實你自己就是完成這個題目的最佳人選。”老總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象一要被火燙裂了皮的老茄子。

陸雨以一種仿佛是於芳丈夫似的姿態,臉龐充血,居高臨下地一個勁問於芳:“什麼意思?為什麼這樣做給我們看?真的為了錢……?”

於芳默不作聲,隻一個勁地冷笑,嘴角左披右扯,牽出了萬萬千千的譏諷。

我第一次從她表情裏發現了鄙屑和譏笑的成份,而這種成份是多麼真實的一種內心流露,在這個場合,這鄙屑和譏笑毫無疑問是送給我和陸雨。我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從相識到今天的此刻,我和陸雨完完一全被她一個圈子套住了,被她猴耍了,想想吧,作為一個出租皮肉維生的女人,居然若幹次呢喃說愛我。我阻止了陸雨的追問,用一種自己都從未聽到過的冰冷聲音說:“於芳小姐,把原因告訴我們,否則我會讓你今後的日子比賣淫過得更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