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阮文姝披上鬥篷，雲翠拉開門扶著她出去，卻被門口站著的人嚇了一大跳。
“什麼人！”
那人緩緩轉身，衝著阮文姝作揖道：“見過鎮南王妃。”
阮文姝心頭一緊，強壓下心頭的不安道：“你是何人？”
“在下易天，昔日王府幕僚一名，今日在集市見到了雲翠姑娘，所以特在此相候。”
易天？阮文姝微微安心，這個人從幾年前就跟著王爺了，算是半個心腹，半個謀士。當日王爺南下清水郡，易天的確跟隨。於是她道：“我們進屋說。”
雲翠上了茶，阮文姝摘下鬥篷，看著麵前的男子道：“你怎會在此？”
“數月前，我與王爺主仆關係將盡。易天辭別，前幾日聽聞王爺被幽禁之事，所以過來看看。”
阮文姝忍不住怒道：“王爺待你不薄，你竟然半途棄主，如今有為何還要回來？”
“王妃息怒，在下辭別王爺原因有二。並非棄主，而是王爺自己放在下離開。”
阮文姝不語，等他解釋，易天繼續道：“王爺誌不在此，在下隻能另謀新主。”
“好，那你倒是說說，王爺誌在何處？”
“王妃乃是王爺的枕邊人，想必比在下更清楚王爺的誌在何處。”易天道：“江山在王爺的眼裏不是最終目標，所以他狠不下心，也不能徹底置身事外。清水郡一行勢必是王爺的終點。”
“你胡說！”阮文姝道：“王爺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賢王，進可手摘尊位，退可俯首仁臣。他怎麼會輕易被軟禁？這一定有貓膩！”
“王妃猜的不錯，普天之下，論謀斷手腕，能與王爺成為對手寥寥無幾。若不是王爺自己束手就擒，誰能如此輕易讓王爺罷手？”
易天一語中的，阮文姝隻覺得心口一痛，她最害怕也最不願意承認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麼？
易天輕歎一聲：“英雄難過美人關。”
阮文姝麵色發白，渾身都陷入冰冷的境地，連帶著小腹也陣陣抽痛。
英雄難過美人關？
那美人數十年如一日插在他們之間，雖然從未相見，可是卻勝過一切。也許從看到夏侯曄妹妹對著密室裏的畫像出神開始她就該醒過來，不再奢求他的一絲憐顧。
她更不該為了那個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夢去奢望一個完整的愛情。
如果不是當年她意外小產，或許他們之間永遠也隻能做到相敬如賓。
夏侯曄對她，除了尊敬，更多的是一份愧疚，她何嚐不知！
隻是她不願意醒來罷了。
歡愛中他口中的“蘭兒”如同一把利刃將她的心撕扯得四分五裂，可是她還是義無返顧地愛上了。
外人都道鎮南王畏妻如虎，身邊居然連一個侍妾都沒有，更不要說立側妃了。可是也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從來都沒有資格成為他真正的妻子，那個位子，是蘭姬的！
“王爺為了責任陪了王妃十年，如果王妃真的愛著王爺，就放手，讓王爺的餘生陪著蘭姬的亡魂吧。”
眼眶幹澀讓她看不清前麵的事物，隻覺得易天說的是那麼可笑。責任？難道這十年對夏侯曄來說隻是為了責任嗎？難道她十年的付出還抵不過一個蘭姬？
“王妃沒有王爺，還有小世子。皇帝對貶斥王爺，但絕不會連累了小世子。”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你不是已經不再是王爺的謀士了嗎？為何還要對我說這些？”
“在下離開王爺，但也不忍王爺後繼無人。隻能做這些願彌補一二，王妃若信我，還請即刻回京。”
“幫我，見他最後一麵。有些話我要親口問他。”
“見了又能如何？親口盤問又能如何？還請王妃多為腹中之子考慮。”
“這個孩子一生下來注定不會有父親疼愛，我一介女流，又如何能保他平安長大？”
“在下方才已說，能讓王爺心甘情願呆在這裏的人隻有王爺自己。所以王爺隻是自己不願意再回去，陛下念及兄弟之情，絕對不會不顧王妃腹中的孩子，王妃母憑子貴，一定比在這裏等待一個不可能有的結果要好。權衡利弊，還請王妃早下決斷。”
易天分析句句在理，字字如真。可卻讓阮文姝的心徹底死了，丹蔻殷紅的指甲早已折斷在掌心，她饒不知疼。
良久，阮文姝突然一笑：“人生一夢數十載，到頭來竟是一場空！可笑我竟一直活在自己的嗔念裏，我的執著，我的隱忍，我的妥協又究竟算什麼？”
罷了罷了，從此不會再有任何念想，若不知腹中還有孩子···可是就算有了孩子，他還是義無返顧地選擇去為一個死人守著！放著她這個活人不顧，嗬嗬···
“回吧···”
夏侯曄，你把癡情給了蘭姬，卻把絕情留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