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幻雙手交疊,安放在腿上,低眉道:“岸芷汀蘭,馥鬱擎蒼。但願如此吧,你的恩情,汀蘭永世難還。”
夏侯宸再一次沉默,她委婉的答複雖然早已經料到,但心裏還是有些淡淡的失落。
“難道你還忘不了他?”
“我與他早已緣盡,玉簪已失,故人難尋。前塵俗事前塵盡,今朝美酒今朝飲。花間一醉眠千年,但願長夢不複醒。”
“他……並沒有死,對不對?”
夏侯宸還是沒有忍住,第一次這樣問她。
水幻默認,淡淡道:“過去的事,還說這做什麼?”
“雖然你從來避而不談,但你的心裏從未忘記。你隻是害怕去提及。”夏侯宸一歎,索性直言道:“既然他沒死,一切就有挽回的餘地,你為何不去找他?”
找他?水幻苦笑,沒有找過他麼?
當時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所以貪戀和隱觴在一起的每寸光陰,恨不得一分一秒都要在一起。可當她居然活了下來,可等待她的是他無情地拋棄和一紙休書。她不顧虛弱的身體跋涉千裏去魔界找他,可是麵對麵的決絕隻是讓她再經受一次淩遲。
她悲傷過,絕望過,死心過。那麼不顧一切拿命去賭,高塔上墜落的那一刻開始,她徹底明白,他們是真的結束了。
腹中的孩子隻是一個意外,或許是上蒼的一份憐憫,但這又能怎麼樣呢?再帶著孩子去求他麼?她水幻還不至於卑微至此!
“分和聚散,於我而言,已經不重要了。汀蘭此生所願,就是腹中孩子平安降生。”
夏侯宸聽她話語間全無生意,頓生懼意:“你什麼意思?難道除了這個孩子,你已無生念了嗎?”
水幻笑道:“我還不至於那麼沒出息。”她望著一池碧色,淡淡道:“我要去還債,前世今生一切因我而起,自然要由我而終。”
“蘭兒,不管怎樣,當日我在梨園所說的話不會變。我會照顧你一輩子,不論你是要報仇也好,還債也好,我都會陪著你!”
水幻柔聲道:“謝謝你,擎蒼。”
“你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最後一個,從此以後,你和他之間的事,我再也不過問。”
“你問吧。”
“如果你沒有丟失玉簪,你還會回去找他嗎?如果……他回來找你,你會跟他走嗎?”
他問的小心翼翼,生怕水幻不回答。
“這個世上沒有如果。玉簪遺失不遺失,我們之間都已經溝壑千丈,無法跨越;至於他……”水幻輕笑:“他,不會再回來見我。我知道的,他不會回來了。”
“對不起……”擎蒼苦澀地聲音裏帶著絲絲不忍,水幻搖搖頭。
兩個人彼此望著遠處,各懷心事。
湖心亭之上,琉璃瓦間,淡淡的紫氣漂浮,遠遠看去並沒有什麼異常。近處氣流波動,那紫氣慢慢消散,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遠在千裏,紫氣一路回縮,透過魔界的屏障,奔向暗之芒頂層。
“回來了?”虛無中一道滄桑的喟歎,主人緩緩從黑暗中走出,一身魔氣逼人,眉宇間殺氣凜冽,赫然是帝尊隱觴。
紫氣於半空凝結成形,利落朝帝尊跪拜:“穆婆參見帝尊。”
數月前,天璣長老穆婆護送水後離開魔界,於途中遭遇魔尊無殤座下人的追殺,後來自毀魂靈而亡。帝尊隱觴發明旨宣布了穆婆戰死的消息,然而卻暗中以自己的魂力將穆婆救活,隻是穆婆肉身已毀,現如今隻能依托在其他靈物中。
紫氣包裹的穆婆此刻恭敬地跪在隱觴麵前,不言不語。良久,隱觴才道:“她……可好?”
穆婆猶豫不決,但還是將方才聽到的對話一字不落地稟告了隱觴。
彙報完畢,穆婆更是不敢抬頭,生怕帝尊會因此發怒,身為魂體,他很清晰地感受到了周身的壓力。因他身上有隱觴的魂力維持,所以也能感受道帝尊內心的掙紮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