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問紅塵(四)(1 / 2)

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他在追殺明王的途中遇到了“故去十二年”的長公主靜香,她拚盡一身功力動用乾坤陣將中洛兩州隔離,要他發誓不許再對自己的手足下手。幼時他曾在出塵子門下呆過,對這位長姐十分敬重,他雖然對待親情冷淡,但和長姐卻十分親昵,麵對長姐的臨終囑托他不得不點頭。

明王逃去了洛州,此生再也沒有辦法回來。且他的勢力幾乎已經被自己連根拔起,殷家倒了,寧家也沒落了,剩下的蝦兵蟹將也不會再翻出大浪來。太子之位牢牢攥在手中,至於四弟夏侯曄,一個異族女子所生,根本對他構成不了威脅。如此他便帶著明王飲鴆而亡的消息返回了京都。

京中勢力經過這次清洗,大臣們再也沒有異心,他這才有了做太子的感覺。不過父皇依然對自己冷漠寡言,有時候病著他寧願自己一個人呆著,也不願和自己多說一句話。他因為明王的叛亂傷透了心,病的更重,建仁三十八年年底,他纏綿病榻已經半年,這半年他奉旨監國,實際上已經掌握了朝中大部分權力,隻要父皇殯天,他便是下一任皇帝。

這期間,父皇曾秘密召見了出塵子門下的宇珩,也就是他的師兄。每次見他時都是秘密進行的,不知道在商量些什麼。夏侯昀心中擔心是明王的事情敗露,父皇查出端倪,幾次暗示宇珩想問個究竟,但是宇珩卻避而不談。

建仁三十九年終於在陰沉沉的雪霧中到來了。

這年天很冷,建仁帝已病的渾渾噩噩,但還是堅持沒幾天就召見宇珩一次。夏侯昀終於沒有忍住,暗中將宇珩扣下,軟禁在東宮。不管是他知道了也好,還是不知道,他實在等不下去了。

這種煎熬他已經忍受了八年,距離那個位子隻有一步之遙,他不想出任何差錯。既然父皇還在猶豫,那麼這一步他要自己跨上去!

那是正月的最後一天,大雪初晴。經過縝密的部署,夏侯昀端著湯藥步入盤龍殿,送父皇最後一程。

建仁帝已病入膏肓,睡得渾渾噩噩。前幾日他還曾召見宇珩,不過他再也沒有機會召見宇珩了,等他登基,那些擋在自己麵前的人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厚重的簾幕遮不住濃烈的藥味,建仁帝嘶啞的呼吸聲或淺或重,他的兩鬢已經白透,眉頭深鎖,顴骨高高聳著,看上去形容枯槁。記憶中的父皇是那麼高大威猛,兒時他帶著自己騎馬的場景還曆曆在目,一晃三十年過去,這份溫馨的回憶卻分外清晰。

“是誰……?”建仁帝問道。

夏侯昀慢慢靠近,輕聲道:“父皇,是兒臣。”

他扶著建仁帝坐了起來,又將被子蓋好,這才恭敬地站在榻前。

“你怎麼來了?”

夏侯昀淡淡道:“兒臣擔憂父皇的身體,所以過來探望。父皇您覺得好些了嗎?”

建仁帝不耐道:“朕無恙,你去吧。福祿--”

福祿是跟隨建仁帝五十多年的內侍,夏侯昀繼續道:“福祿年紀大了,兒臣怕他不能好好照顧您,所以給您安排了幾個機靈的小太監。”

建仁帝一道淩厲的目光掃了過來,雖然渾濁,但其中的威懾尚在,夏侯昀強迫自己直直迎上,讓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堅決。

“你果然是翅膀硬了,連朕身邊的人也敢動了。仲衍,你長大了。”

仲衍,他的字。弱冠那年父皇親筆所題,隻可惜他隻在父皇賜字的時候聽見過一次,今天是第二次。多麼諷刺?!

“父皇,您累了,喝藥吧。”

雙手恭敬地將藥盞奉上,他俯首不再看他最敬愛的父皇。

手中一道力量掃過,藥盞掉在厚軟的地毯上發出悶悶的聲響,黑色的藥汁將地毯染的十分醜陋。夏侯昀默默退到一邊,眼角處,建仁帝顫顫巍巍地從床上下來,然而久未活動,下一秒他便滾落榻前,十分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