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看著他的樣子,有點好笑,說:“可有一樣呀,那圍欄外側的壓痕是什麼?如何解釋?如果是梅昭然意圖嫁禍草台班子的人,為何不索性將那飛抓與鋼鏈留在那裏,那不是更加證據確鑿?再說這耍猴兒的死人頭獐頭鼠目,一派猥瑣,就算沒有委身塘泥,長在那人的脖子上時,也不見得英俊到哪裏去,你覺得青萍夫人真會看中此等人物?京城士人相傳,青萍夫人好結交名流,一個下九流的藝人,能讓她青眼有加嗎?”
洪亮麵對狄仁傑一連串的發問,張口結舌,答不出來。狄仁傑又笑了笑,說:“不過你認定青萍夫人死於情感間的謀殺,我倒是很認同。”洪亮歎息道:“可青萍夫人這等人物,京城的風月場中不知認識過多少人,那將從何查考呢?”
狄仁傑看著那人頭的斷頸處,自言自語道:“也可能不是京城人物。”他問那管家:“草台班子的老板在何處?”管家道:“小人知道,我這就去找他來。”狄仁傑搖手:“不用了,我們一起去。”
狄仁傑帶著洪亮與幾個強壯差官,隨同那管家轉到城南的一處客棧,找到了那草台班子的老板,那老板正與班子裏一個女優調笑,不妨被堵個正著,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狄仁傑用鄙視的目光掃了兩人一眼,巍然道:“光天化日,奸宿淫戲,好不知羞恥!”
二人嚇得目瞪口呆,汗出如雨。狄仁傑這才發問:“你班子裏,有沒有新近來的嶺南人?”老板努力穩起心神,想了想,說:“有一個,有一個,叫阿仔,是幾個月前來的,說話嘰哩咕嚕的,慢慢說還行,快了就聽不太懂。”
狄仁傑追問:“他擅長表演什麼?”老板回答:“鐵球穿環。”狄仁傑眼睛一亮,又問:“那鐵球有多大?”老板吐了吐舌頭,說:“可不小,約有壇口大,平常人拿也不一定能拿動。可他卻能舞動如飛。”狄仁傑道:“昨晚他可曾表演了?”老板道:“沒有,這家夥說自己喝醉了,舞不動鐵球了。”
狄仁傑想也不想,便跨出屋門,喝道:“快帶我去找這阿仔。”
老板不知出了何事,急忙出門帶路,說阿仔就住在街道對麵的一家小客棧,狄仁傑麵色凝重,隨著那老板奔入那家客棧,撞開門看時,早已人去房空。
狄仁傑跺了跺腳,恨道:“晚來一步!”他立時傳令差官,畫影圖形,四處揖拿阿仔。務必火速捉來歸案。然後撇開那老板,徑直回到梅府。
他站在那處圍欄邊,看了看靠近樓板處的壓痕,吩咐差官就在此處,向下打撈,差官們脫了衣服,跳下池去,不多時摸起一條鋼鏈,也不知有多長,狄仁傑抓緊這鋼鏈,一把把扯將上來。
那鋼鏈長逾兩丈,盡頭處扣著一枚壇口大小的鐵球。
狄仁傑見到這枚鐵球,長長出了一口氣。麵上露出了喜色。
洪亮問:“這難道就是那阿仔的鐵球?”狄仁傑點點頭,他把那鐵球拿到欄外,在那兩處壓痕上一按,正好嚴絲合縫。洪亮喜道:“原來這兩處壓痕是這鐵球造成的。
狄仁傑收起鐵球,淡然一笑:“現在一切迷惑都已解開,隻等那阿仔歸案了。相信等不了多久的。”洪亮道:“是,現在已按老爺的吩咐,四下畫影捉拿,量他逃不到哪裏去。”
用過了晚飯,狄仁傑正在燈下看書,突然差官來報,已捉到了那嶺南蠻子阿仔,此人力大無窮,傷了幾個差官方才拿住他。
狄仁傑將書一摔,立時升堂。他很少在公堂上審問,更多的是在案發地設臨時大堂,那樣可以現身說法,解惑答疑,讓大家都明白案發過程。
現在的臨時大堂就設在梅府後院的池塘邊的那株柳樹下。洪亮早已擺起了公案,狄仁傑就座,四下都是梅府的下人或聞訊而來的觀者,還有那草台班子的人。
狄仁傑一拍驚堂木,差官將那阿仔提了上來。眾人見這阿仔身高剛過五尺,麵目木訥,眼神呆呆的,絕不像是殺人凶手。可狄仁傑第一句話就問:“阿仔,你是如何潛入閣內,殺死青萍夫人的,講!”
阿仔像是沒聽到,半天才吐出幾個字:“我沒殺人。”狄仁傑怒道:“你沒殺人?現在證據確鑿,由不得你不認。”差官們呈上證物,正是那枚帶鋼鏈的鐵球。一邊的小七看到那鋼鏈,不由得叫出來:“那是我丟失的鋼鏈。”阿仔眼睛動了一下,卻沒說話。
狄仁傑問:“這鐵球是不是你的?”阿仔並不否認。狄仁傑冷笑道:“你的鐵球,怎麼會在青萍閣下的水中?”阿仔道:“我昨晚喝醉了,想不起鐵球在哪裏,也許是丟了。”狄仁傑一拍驚堂木,喝道:“還要抵賴!實話對你說了,你的做案手法,我已經一清二楚,你將小七的那隻飛抓,丟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