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生顧不上吃午飯,急忙去到縣衙。未時未到,縣衙糧倉附近已經擠滿了來領糧的群眾,人人衣衫襤褸,還有老弱病殘的乞丐,如湧潮一般彙集。糧倉門口,布置有上百個官兵,站在高處,手持長矛或腰刀,不時跳入人群,揮刀敲打擁擠者。各種喝罵、呻吟、喧鬧之聲,遠遠傳來。
“散開!散開!”
“這裏隻向有度牒的僧道派糧,一張度牒兩鬥。”
“往年不是五鬥嗎?”官兵話音剛落,僧道人群中便傳來一陣不滿。
“那是往年。今後怕是一鬥都沒有了。就你們這幫無所事事的,餓死原也活該。”官兵一邊怒喝,一邊放肆地嘲諷道。
“向朝廷借種糧的,全部去北邊糧倉。散開散開!”
幾十個兵丁揮舞刀矛,像驅牲口一般,將近千民眾驅散。人群中怨聲載道,不時有孩童的啼哭之聲,遠遠傳入連生耳朵,聽得他心中發酸。
三五成群的老弱乞丐也紛紛後退,又不甘心離去。遠遠見著領到賑濟糧的僧道,便一窩蜂衝過去,跪在地上,高捧瓷碗,嘴裏念叨“菩薩老爺,行行好”。幾個僧道見狀,心生不忍,從糧袋裏舀了一些布施。奈何見乞丐越聚越多,也隻好捂緊糧袋,匆匆離去。官兵見乞丐離領糧隊伍近了,便又衝過來鞭打。
連生心中悲涼,歎世道多艱,又想起父母,生死無常。
這時領糧隊伍中傳來一陣嚎啕大哭,一個約莫二十歲的和尚,蹲在地上流淚滿麵。
管事模樣的衙役厲聲問道:“究竟有度牒沒有?”
和尚邊哭邊道:“我明明放在布袋裏的,卻找不見了。官爺,您行行好,我是定陽縣北青山寺的和尚,如今師父正在病中,等著朝廷的賑濟糧救命呢。”
衙役一聲冷笑:“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莫說你是沒有度牒的假和尚,就算真和尚,難道就命貴一等嘛?定陽縣死了這麼多人,不也差你師父一條老命。”
旁邊的官兵推了和尚一把:“滾!”
和尚悲從中來,跪在地上懇求:“官老爺,我求求您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衙役桀桀怪笑,說道:“都說和尚不在五行中,跳出三界外,隻跪父母、佛菩薩,見了皇上也隻行輯手禮。可你為占兩鬥米的便宜,就一點兒僧人模樣都沒有了。你還說不是假和尚!”
連生看和尚悲慟氣絕,決定不假。便上前去向衙役一施禮,道:“官爺,這位小師父的度牒,想必是人多手雜時讓小偷偷去。但憑度牒領米,一概要登記寺院、僧人姓名。何不問問這位小師父,他的度牒是青山寺哪位法師的。隻待小偷憑度牒來領米,便可抓獲。”
小和尚忙道:“我叫了知,我師父是青山寺本淨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