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碎了的賞瓶(1 / 2)

飛燕望了望我,對她道:“你便去回了她,就說我身子不舒坦,不見。”

錦瑟道了“諾”,我知飛燕不願與馬婧娥瓜葛,但還是道了句:“姐姐還是見一見罷。”

飛燕緩了口氣,道:“不知她又要出什麼幺蛾子,罷了,請進來吧。”

片刻,斂素從門外悠悠的走了進來,福了福身子,道:“奴婢參見八子貴人。”身後跟的舍人亦行了禮。因著跟在馬婧娥身邊多年,馬婧娥的位分又自始至終高些,宮人的穿著自是也不差。但隻瞧斂素這水藍色宮裝的做工也知,馬怡靜對她必是十分器重。

飛燕不耐煩地喊了聲“起”,愛屋及烏,自也是恨屋及烏,馬婧娥看飛燕不對付,飛燕自然也沒有好聲氣。隻是飛燕畢竟不是個尖銳的主,自然也不會與一個宮人過分為難。

“啟稟夫人,婧娥夫人今日在椒房殿急了些,言語失了分寸,回宮之後心裏不安的緊,怕夫人心裏從此存了芥蒂,讓永巷的人捕風捉影亂嚼舌根。所以特地遣奴婢過來,將陛下從前賜的這白玉刻花雙耳環帶蓋賞瓶賜予貴人,希望貴人不要將今日之事放在心上。”斂素說著,便指了指身後宮人懷中所抱的盒子。

這賞賜來的太突然,一時間飛燕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斂素見飛燕遲疑,便又道:“其實我們夫人,是刀子嘴,豆腐心,素日裏一直是永巷各位夫人貴人中最好相與的。今兒個隻是羨著貴人得陛下寵愛,才一時嘴快感慨了幾句,並非有意針對貴人,請貴人明察。”

斂素的話句句拿捏得當,實是誠心誠意,既然馬婧娥入宮多年,位分又高,想必新歡舊愛的事也瞧的多了,實在沒有理由與個根基尚淺的八子置氣。況且上邊還有皇後,若是馬婧娥真是如此不能容人,皇後也不會視而不見。我這樣想著,便暗暗掐了掐飛燕。飛燕終道:“婧娥夫人賞的東西,必是極好的。煩你回話,我稍後便去披香殿謝恩。”

“婧娥夫人料想的不錯,貴人果然通情達理,那奴婢先告退了。”說罷,斂素便將盒子交予錦瑟,緩緩退下了。

“合德,依你看,馬婧娥主動示好,是要求和麼?”飛燕雖心裏這麼想著,但總還不踏實。

“許是罷,後宮女子眾多,陛下哪能真個而雨露均沾呢,一個不留神冷落了誰,生了些埋怨,也是有的。可能真如斂素所說,是馬婧娥今日一時失了分寸。馬婧娥位分僅在皇後與秦婕妤之下,又有協理後宮之權,以後宮裏時日還長,她既已給了姐姐一個台階,姐姐不如順著下了便是。”我思慮著,適時拿出些威嚴是應當,可過於得理不饒人,樹敵太多也不是生存之法,便也勸著飛燕去了。

“既然你也這樣說,我便走一趟罷。”

“夫人,這花瓶您是一觀還是奴婢先拿去收起來?”錦瑟適時道。

“過會子還要去披香殿謝恩,看看也好。”

花梨木盒上刻著些歪歪曲曲的文字,不是小篆,亦不是隸書,想必是別國的貢品。打開盒子,瓶身潔白無瑕,上麵勾勒出合歡的紋路,雖簡單卻不失精致。白玉胚子亦是觸手滑膩溫潤,真真是好東西。我隻是瞥了一眼,也知這東西難得:“合歡,這意頭倒是極好。”

飛燕正仔細瞧著,拿起欲仔細把玩一番,卻隻聽“啪啪”兩聲脆響,賞瓶應聲碎了一地。

我一驚,道:“姐姐怎這麼不小心?”這不僅是馬婧娥的一片心意,更是禦賜的東西,還不及謝恩便毀了,實在難辦。雖在火爐邊烤著,卻也還是在冬日裏,合德的手心竟滲滿了汗。

飛燕還未回神,便被我的喊聲拉了回來,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又望了望我,定定道:“合德,並非是我拿的不穩,我若說是我剛一拿起,它便碎了,你信麼?”

我隻覺得脊背倏地一涼。

“合德,你想到了什麼,是不是?”

我愣了會神,點點頭。想到方才斂素那誠懇的眼神和謹慎的言語,想到我方才還勸姐姐不計前嫌去謝恩,想到我和姐姐才相信了馬婧娥的心意,而這一切隻是一個陰謀,便覺得心頭有塊巨石,壓得我透不過氣來。

“可這樣的手段,也太低劣了些,真以為永巷的人都蒙了眼睛麼!”飛燕怒道。

“雖是低劣,卻也卓有成效。也難為她這樣忍心,舍得將這樣好的賞瓶砸碎,又費了這樣好的心思,一片片拚起來陷害姐姐。”我凝視著地上的碎片,微歎了口氣,道,“看來,馬婧娥這是挑明了與姐姐過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