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謝謝領導了。”
藝無止境。七十四歲的寶石柱是個一刻也閑不住的人,隻要一息尚存,他就決心攀登再攀登。
木刻,是寶石柱晚年美術創作的主要藝術形式,也是他60年藝術生涯的首次運用,而且達到了他繪畫藝術的高峰。
運用木刻的新形式,反映的卻是過去他最熟悉的寺廟生活。因而使這一領域的題材得以通過版畫的藝術形式留存下來,傳給後人,非常難得,非常珍貴。我敢說,如此題材的版畫作品以後很難再出現了。因此,這也是寶石柱的不可磨滅的巨大貢獻。
諸如,在蒙古族人中廣泛流傳著宗喀巴活佛使衰落的佛教重新興盛起來的故事。因為宗喀巴活佛降生於十月二十五日,所以每到那天,蒙古族人民要點燃千燭佛燈,供祭宗喀巴活佛。寶石柱親自經曆過這樣的情景,曾經熟悉這樣的生活,因此,他決心創作一幅表現這一題材的版畫作品,記錄那段曆史的真實場麵。可是,要表現出多少年前的宗教生活,也並不是那麼容易,那畢竟是他少年的經曆,60多年前的事情,雖然略有記憶,但也模糊不清了。
1985年,七十四歲的寶石柱廢寢忘食地翻閱大量資料,冥思苦想地回憶著自己過去寺廟中的所見所聞,苦苦熬了幾個月的時間,終於創作可以載人史冊的巨幅黑白版畫《燈會》。作品分別被選送到哲裏木盟和內蒙古自治區參加美術展覽,進而推送到全國“第八屆美展”展出。因其深遠的史實價值和獨特的藝術風格,博得了國內外觀眾和專家們的特別讚譽。《燈會》成為寶石柱版畫作品的代表作。之後,他又陸續創作了《廟會》《回府》等木刻版畫,他以精細的刀法表現了喇嘛廟會熱鬧非凡的場景。進京展出後,被中國美術館收藏。《回府》赴日本展出,深受日本友人的稱讚。
寶石柱的版畫作品大多取材於蒙古族的出行、慶典和寺廟喇嘛的祭祀等活動場景。其作品造型準確,形象生動,神態各異,畫麵場景龐大,但結構嚴謹,氣氛或熱烈,或莊嚴,黑白對比強烈而又和諧統一,生活氣息濃重,極具蒙古族特色。
他的另一幅獨特精品《正月十五羊油畫》,是用竹刀抽筋、攪拌羊油,滲人各種袖彩而刻製成的,唯其獨到而別致新奇,不僅被選入全國美展,而且已珍藏在國家美術館。
對此,中央美術學院資深教授、版畫係主任、著名畫家伍必端給寶石柱來信說:
“……您以聰穎的藝術才能和鋒利的刻刀之刃,把錯綜複雜的生活內容,集中概括成為主題鮮明的藝術品,是令人十分欽佩的。不難看出,您是一位具有高超的才能熟練技巧的藝術大師。”
寶石柱晚年的繪畫作品,絕大多數是紀實性的,但也有神奇般的想象之作,其代表作就是版畫《天女》,也被稱作佛舞圖,婀娜多姿,柔情萬種,想多美妙就多美妙!地女,可視可知,天女,誰見過?當然是想象的了。為創作《天女》,寶石柱展開想象的翅膀,畫了無數個天女草圖,那每個藍圖都是一幅精美佳作,像嫦娥奔月,似仙女散花,想多神奇就多神奇!
我確信,當你在欣賞《天女》的藝術享受裏,很難想象它的作者是沉穩不語,近似癡呆般的寶石柱老人。可見,老人內心的藝術世界,其實是多麼寬廣浩瀚,浪漫無羈而神化無奇。
何謂藝術大師?寶石柱是也。
理智的鄉巨絕
寶石柱在人生道路上,一貫是順其自然,很少有主觀拒絕的行為,特別是在藝術創造上,沒有拒絕的任何範例。但有兩次決定藝術命運走向的大問題上,他拒絕了,而且是斷然拒絕,根本沒有商討的餘地。現在看來,他拒絕得非常理智、科學,具有實事求是的遠見。
這兩次拒絕,對他自己和我們大家都有教益,是值得記載的一筆。
1963年秋末,寶石柱被借調到哲裏木盟展覽館,參與連續不斷的各類大型命題展覽。他當然負責各種繪圖、不同設計和複雜的布置工作,有時還要去各旗縣實地體驗了解所要展覽內容的生活。那時,他已經年過半百,每天從早到晚連續十多個小時的勞作,忙忙碌碌,很少有閑暇時間,更沒有自己藝術創作的機會和靈感,這樣一幹就一年過去了,借調單位不鬆口放他回奈曼,他也不知道還要借調到何時為止。
寶石柱終於忍不住問了:“我什麼時候回奈曼?”
展覽館領導明確表態:“寶老師,您別回奈曼了,我們決定把您調來,正在請求盟文化局指示。您看,是否先把您的行李捎來?”
原來是這樣!這太出乎寶石柱的意料了。
“那你們也不征求我的意見?”寶石柱有些不悅。
“這對您是好事,想您一定會高興。”展覽館領導說,“人往高處走,您能不樂意嘛?”
“偏偏我不樂意!”寶石柱斷然拒絕,“那樣的話,明天我就回奈曼!”
寶石柱的拒絕也大大出乎展覽館領導的預想,上調進城,他反而不同意?
寶石柱的拒絕,當然有他自己的道理,主要不外乎兩點:
1、展覽業務與藝術創作有所向度,但更有距離。旗文化館雖然也有展覽業務,但工作量和時間量與盟展覽館相比是大小之別,多少之分。如果在盟展覽館長此以往,自己的藝術願望豈不枉然!
2、通遼是城市,但人生地不熟,毫無歸屬感,總有漂泊流浪的不安,年過半百,居無定所,折騰不起也毫無意義。家鄉奈曼,雖然是鄉鎮,但總覺那裏就是天堂,天堂裏多幸福,天堂才能成就自己的理想。
盟展覽館領導見寶石柱主意已定,就托寶石柱的熟人做他的工作。寶石柱的歸心似箭,誰也說不進話去。盟館又做旗文化館的工作,旗館的態度更明確,一不放人,二聽從本人意見,本人不同意,旗館更歡迎。
寶石柱終於回到奈曼家鄉。這就是第一次拒絕。
再說第二次拒絕——
寶石柱高超的技藝使得蒙古族工藝美術之花竟相開放。他辛勤不懈的努力贏得了黨和人民的尊重,他豐碩精美的成果贏得了美術界及全國知名美術大家的關注和肯定。中央民族大學教授、專家看了他的蒙古族民族圖案,高度稱讚“是到目前為止我國少數民族工藝美術作品中的精品,在國內實屬罕見。”並當場表示聘他為該校的客座教授。1981年,中央美術學院教授伍必端對寶石柱的蒙古族圖案作品更給以極高的評價,並請示院領導同意,決定把寶石柱調到北京,在中央美院開辟一個工作室,供他整理和研究蒙古族民間圖案藝術。
這對一般美術人才來說是天大的幸運機會。中央美院,那是國家美術界的最高學府,多優越,多氣派,多榮耀,能為其“開辟一個工作室”,可見寶石柱的身份不一般了。
然而,寶石柱卻十分淡定地婉言謝絕:“我還是不去的好。”
他的這個表態,令所有人都不可理解。因此,有人說寶石柱是個“傻子”,是個“老傻子”。
寶石柱真的傻嗎?
寶石柱真的不傻!
他的謝絕有他的道理:
1、已經創作的140餘幅蒙古族圖案作品,是優中選優,精中取精的佳品,是目前我國佛教圖案的巔峰之作,沒有人再超越他,也是寶石柱圖案美術技藝發揮的最佳極限,再超越自己也很難很難。既使去中央美院重新整理研究,突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古稀之年的寶石柱非常明白自己的潛力究竟還有多深。所以,去中央美院的實際意義不大。
2,1981年,正是奈曼王府修繕的開始,所有複繪複製的工程全由寶石柱一個人主持承擔,他是複繪複製的技術權威,沒有他,工程質量必然打折。這項工程是寶石柱主動承擔的義務,他把修繕奈曼王府當成他晚年最最重要的神聖任務。推掉修繕任務去中央美院再研究圖案創作,權衡下來,在寶石柱眼裏那是本末倒置,這是絕對辦不到的!
以上兩點就是寶石柱第二次拒絕的主要理由。當然,濃厚的家鄉情結,也是老人不願離開奈曼的因素之一。
重溫舊藝,塑技傳承刻不容緩
改革開放促進了思想解放,隨著思想解放的不斷深人,社會的民主自由度也更加寬鬆。根據信教群眾的呼聲,政府相關部門建議,王府家廟應該塑立佛像,滿足信教群眾的要求。
這任務自然也必然地落到寶石柱老人的肩上,他責無旁貸,因為也無人可以替代。
不過,寶石柱向主管領導提出,要給他配備兩個助手。
領導說,你需要幾個就給你雇幾個,雇誰,工錢多少,都按你的意見辦。
寶石柱說,隻需兩個就夠,多一個也不用,而且不用雇外人,就用他的二兒子寶順和老兒子烏蘭巴拉,還用不著再花工錢,因為他倆都是文化上的在職職工。
領導說,那就更好,更省事,還不用花錢雇外人。領導心想,他讓兩個兒子參與,可能因為好管理,好安排,不聽話,就是罵兩句,打兩下,都是正常的,父子關係嘛,深了淺了都沒問題。
其實,寶石柱是另有所想。
上世紀30年代,寶石柱在師傅旺其嘎(別名馬力哈紮布)的言傳身教下,學會了塑作佛像描繪壁畫和各類彩圖。以大沁廟為主,在奈曼和庫倫的各寺廟一幹就是幾十年,塑製佛像的技藝,可謂精通熟練到一定程度。1946年以後,隨著時代風雲的變幻,塑佛的營生停業斷路,二十多年根本沒有展示泥塑藝術的機會。直到1967年文化大革命時期,一個特殊的機緣,寶石柱幸運地躲藏在隱蔽的一隅,獨自一人,足足用了三年的時間,完成了全國第二個《收租院》的泥塑大作,一百多個形形色色,姿態各異的現實人物的造型,喜怒哀樂,神態鮮明,在泥塑領域,滲透著獨特民族風格的藝術作品,其品位達到巔峰境界。這是寶石柱泥塑藝術的代表作,它較過去形態雷同的佛像製作,技巧難度複雜多了,也藝術多了,明白地講,塑佛是程序固定的一般工藝,而泥塑《收租院》的製作,卻是更精巧的藝術創作,意義上有著本質的區別。遺憾的是,泥塑《收租院》製作過程,沒有徒弟,沒有幫工,自然泥塑技術也沒能傳承下來。
一晃,又快20年過去了,寶石柱也萬萬沒有想到,塑作佛像的營生又適興了。盡管從1967年塑作《收租院》至1984年有近20年之久沒有搞泥塑藝術,但重溫舊藝,他毫無生疏之感。不過,老人畢竟年逾古稀,高齡73歲了,俗話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生命已進晚年,塑藝傳承刻不容緩。寶石柱決心以這次機會,將泥塑的技藝傳承給二兒子寶順和老兒子烏蘭巴拉,正好兩個兒子都在文化單位上班,以後再有泥塑業務,他倆就能承擔了。
寶石柱的這個真實想法沒有跟領導直接講,講,也沒多大必要。當然,領導也不深問,這項任務就由他們爺仁去完成好了。
領導所以放心,是因為寶石柱做事向來認真得一絲不苟,尤其是這次重溫舊藝,他還暗懷傳承的目的,所以,老人更是加倍地認認真真,好讓兩個兒子徹底學會、完全掌握泥塑佛像的全部技藝,以了卻自己的首年夙願。
當所有原材料基本備齊之後,在正式開工之前,寶石柱開始向兩個兒子講授塑佛製作的先後程序,先做啥,再做啥,具體怎麼做。老人特別強調,不管所製作的佛像大小,都要從做木頭身架開始,製作過程相當講究,身架的木頭要選擇向著陽麵生長的楊樹或柳樹,一般都由喇嘛指定。做之前,要將木材烘幹,然後根據佛像大小打好身架,即相當於人的骨架。做好身架後,在其外麵用浸濕的穀草、草繩捆紮,一層一層直到纏裹出基本形狀。這時,還要用最好的紅色綢緞縫製一個像“心”形的小袋子,袋子裏最好裝上金子,如果條件不允許,就裝珊瑚珠(一般都裝此物)之類,封好後將它置於佛像心髒的部位,謂之佛心,佛心外還要將一些香包裹在周圍,因為香是幹淨聖潔之物。待這些工作都準備到位,就開始上塑泥了,第一遍泥為粗泥,粗泥的作用僅僅是將纏裹的草繩掩蓋糊住。第二遍泥要在粗泥徹底幹透之後再上。第二遍泥之後,佛像的大致形象就顯示出來了,但是還沒有五官、衣褶、佩飾等細節,這是下一步進行細活在塑作的重要內容,也是最精致準確,看你塑工技術高低的節段。
講到塑泥的采集和製作過程,寶石柱向兒子講的更加細致,不過,這裏就不須贅述了,第四章“決不磋蹌的歲月”裏已有記載。
寶石柱手把手教兩個兒子示範操作,麵對麵親口具體指點,第一尊釋迎牟尼佛像很快就落成了。為了驗證兩個兒子是否掌握了塑製技術,另兩尊待做的宗客巴佛和綠度母佛,寶石柱就不想插手,全交給寶順和烏蘭巴拉他們哥倆獨立完成,他隻負責答疑解惑,一旁觀察,發現問題,及時指點。因此也不時發怒:“第二遍粗泥沒上足,佛的整體形象稍欠豐滿,再適量添加些,記住!該添加的部位添加,不該添加的地方不要添加,這不能千篇一律,好好觀察,好好動動腦子!”,“細泥的質量欠佳,要重新製作!否則,塑出的五官、衣褶和佩飾就達不到逼真完美的程度。”……但老人更多的還是欣慰和感歎,沒想到兩個兒子第一次獨立塑佛就達到了出徒的標準。二兒子寶順似乎比老兒子烏蘭巴拉更成熟些,烏蘭巴拉在木刻版畫方麵可能更加有發展。
麵對兩個兒子,寶石柱老人的笑顏比怒容更多。在泥塑技藝的傳承上,老人踏實的心理似乎再沒有憂慮的空間。
不,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塑佛者的德行,必須得向兒子告誡:塑佛者不能有半點貪心!
具體地所指是,在“佛心”麵前勿動貪念。
寶石柱說,在往“佛心”裏裝金子或珍貴的珠寶時,絕不能偷偷地貪占,據為己有。“佛心”裏沒有了金子和珠寶,那樣的佛是沒有真“心”的佛,是假佛,塑佛者就是騙子,是沒有良心的騙子,早晚會得到報應,不得好死!我在寺院裏塑過無數的佛,往“佛心”裏裝金子或珠寶時,都是我一個人,那時,我很貧窮,但從不動邪念,不貪不占,如數完好地裝在“佛心”裏。做人就得做純潔的人。
最後,寶石柱鄭重地告誡兒子:“記住了沒有?有貪心就塑不了佛,更做不了人!”
兩個兒子同時深深點頭發誓:“記住了!”
收獲的憂是和無盡的哀傷
王府修繕任務的勝利以及在修繕期間和之後的版畫創作的突破性收獲,再加上泥塑佛像技藝傳承的見效,寶石柱老人倍感欣慰,因為老有所為才更感老有所樂。然而,伴隨欣慰和快樂的還有無端的憂思常常湧在心頭,那就是在改革開放之初,寶石柱藝術創作的重大收獲——140餘幅精美的蒙古族圖案還沒有出版麵世,盡管《內蒙古畫報》和《民族畫報》等報刊代表性地選發了一小部分,盡管美術界權威專家高度評價和肯定,終因經費問題而擱淺。年近毫重之年的寶老多麼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最稱心的作品問世,為圖案藝術的發展作出貢獻,所以老人常常為此愁苦憂思,悶悶不樂。20多年前,自己的剪紙作品,因“文革”的動亂,全被出版社丟失(造反派打砸搶所至),當時無處申冤訴求。老人在藝術道路上已經受到沉重打擊。現在,圖案作品雖然不能再有丟失的悲劇發生,但是這些珍品靜靜地躺在自己家裏也快七八年了,因為遲遲不得發表,老人能不著急憂愁嗎?這完全可以理解。所以,他的想法不斷向文化局和宣傳部的領導訴說,隻要見到他們就是這個話題。大家也都非常同情老人,但都愛莫能助,隻能從精神上安慰解勸他,別著急,是金子總會有發光的機會。
收獲的憂思,寶石柱也隻好無端地期待著……
1987年秋,收獲的憂思停止了,替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哀傷——相伴近六十年的妻子金良不幸仙逝。
哀傷比憂思更沉重更悲痛。
1930年,寶石柱與金良結婚,攜手相伴快60個年頭,他(她)倆生有四個兒子,沒有女兒(大兒子德格吉力乎,年長81歲;二兒子寶順61歲時,200()年,剛退休就病逝了;三兒子吉仁台年長68歲;小兒子烏蘭巴拉年長63歲,已退休;(寶石柱藝術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金良從20歲至50歲一直在農村的家扶老攜幼,曆經艱辛,把四個孩子哺育成人。孩子從小到大,寶石柱根本沒搭過一把手,全是妻子獨自照料。1960年搬到旗鎮後,金良的全部精力投放在丈夫身上,負責丈夫的吃喝起居,無微不至地精心侍候。寶石柱記不清自己因忙忘了回家,妻子送過多少次飯,他更記不清妻子給他洗過多少次腳,剪過多少次指甲,擦過多少次脊背……應該說,寶石柱是個成功的男人,而金良確實是他身後挺立的女人,沒有金良的巨大付出就很難有寶石柱豐饒的收獲。夫妻倆相依為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共度了艱難也共享了快樂和榮耀。
然而,寶石柱和金良一輩子幾乎沒有擁抱和親吻,一輩子誰也沒說過“我愛你”三個字。有的是肝膽相照的默契、心與心的貼近和靈與肉的相融,他(她)倆的情與愛的一切都在意念的生命之中。所以,金良的去世,對寶石柱打擊的沉重就可想而知了,他一下子就蔫頭聾腦,像失去精神支柱一樣,走路都搖搖晃晃地失去了重心,站立不穩了。飯吃不下,覺睡不實,一夜之間就蒼老了許多,目光呆滯,本來就少言寡語,現在更是愁眉苦臉的沉默無聲了。不過,寶石柱老人卻在靜默中冥想不已,想到妻子一生的辛勞、賢惠、善良和溫柔,想到妻子一生為自己的巨大付出,想的更多的是對不起妻子的自責和歎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