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語塵依了方心乾,沒有再堅持。二人走下山來,淩語塵想去雲家看看,二人便在村口分別。
回到方家,方心乾見妻子靜靜坐在院中竹椅上,並不嫌涼。方心乾輕輕推開柴門,悄聲問道:“回兒還睡著呢?”
蘇氏淡淡一笑,微微點頭,眼淚不禁又淌了出來。方心乾把妻子輕輕攔在懷中,一手拍著妻子的背,一邊輕聲安撫道:“別哭,別哭。咱們應該高興。回兒去了我爹那裏,隻會比在咱們身邊更出息。有淩兄弟一路看護著,回兒不會出事。回兒注定要俯瞰天下,有些犧牲在所難免。”
蘇柔淑抬頭看著相公說道:“你說的我都知道,隻是心疼回兒。”
方心乾沒有說話,隻是抬頭看向東方的朝陽,噴薄而出。
淩語塵躡手躡腳來到雲家門外,本以為雲瀾還睡著,不想卻被早起劈柴的雲瀾撞了個正著。淩語塵尷尬一笑,打著哈哈道:“雲瀾你起得可真早啊,哈哈哈哈...”
雲瀾放下斧頭打開柴門把淩語塵讓進小院,歉然一笑道:“淩...公子,水還沒燒,您等一會兒?”
淩語塵擺了擺手說道:“無妨,你忙你的事。”
整整一上午都在忙東忙西,直到中午,雲瀾才忽然想起院中還坐著一位,這才停下手中活計,開始燒水。
炊煙嫋嫋。
不多時竟被他鼓搗出一桌粗茶淡飯來。
淩語塵心中偷笑,暗道這未來的“徒兒”還是蠻孝順的嘛。
桌上擺了幾副碗筷,淩語塵本打算等白氏回來再吃,所以沒有動筷子。沒想到過了一會兒,一個高大健壯的身形出現在了院門之外。那人推開柴門,把獵物隨手放在院中,這邊雲瀾早已端來一盆清水。漢子洗淨沾滿鮮血的一雙粗手,正準備詢問雲瀾客人是誰,淩語塵已先一步站起,作了一揖,隻說自己是雲瀾的朋友。雲鬆雖然詫異這年輕人為何會與自己隻有十二歲的兒子成為朋友,但禮數卻絲毫不差,一邊抱拳一邊說道:“在下雲鬆,世代在這水潭村居住。俺是個粗人,不會說話,淩公子見諒些。”二人攀談了一會兒,便坐下開始吃飯。
吃罷,雲瀾要去給他娘送飯,雲父與淩語塵在院中閑聊。
淩語塵微笑道:“雲瀾真是個好孩子啊。”
雲鬆嘿嘿笑道:“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沒辦法的事。”
淩語塵又道:“雲瀾這孩子厚道。”
雲鬆又笑道:“這孩子性子隨他娘。”
......
三十多歲的雲鬆與兩百多歲的淩語塵閑扯了一個下午。
末了,淩語塵才鄭重其事地說出收徒一事。
“收徒?”雲鬆有些驚訝。
“雲瀾這孩子資質甚好,根骨奇佳,是難得一見的好苗子,不修無上大道,可惜了。”淩語塵坦然答道。
“無上大道?”雲鬆疑惑問道。
淩語塵沉默片刻,抬手在空中畫了一朵蘭花。這花晶瑩剔透,寒氣逼人,卻惟妙惟肖,比真花更具神韻,雲鬆甚至聞到了一股清香。蘭花飄飄搖搖,飛到淩語塵手中,淩語塵閉眼細嗅,一臉沉醉。
雲鬆有些不知所措,今日所見早已超出他的理解範圍。實話說,雲鬆就是撞上三百斤的大蟲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現在腦子裏隻是一片混沌。
片刻之後,蘭花消散,淩語塵拍了拍手,對雲鬆說道:“今晚你們一家商量一下,我等你們的答複。”說罷走出雲家,順村中小路走去。
雲鬆還沒有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他緩緩坐下,坐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來來回回好幾次,終於又坐下,抓起溫熱的茶水一口飲盡,臉上抑製不住一絲喜色顯現,嘴上不住念叨:“神仙要收俺們家雲瀾做徒弟...”
太陽還未完全落下山頭,映的西天一片赤紅,流雲似火.淩語塵駐足看了好一會兒,不知在想些什麼。村中炊煙又嫋嫋,煙氣飄蕩,亦幻亦真。偶有犬吠兩三聲,歸村山歌漸傳來。淩語塵深吸一口人間煙火,喃喃道:“自有俗景凡勝仙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