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可以放開你的手了吧?”幾乎是剛走出慈寧宮的大門,納蘭硯便頓然停住腳步,然後便轉過頭似笑非笑的盯著寒滄笑問道。
“哦?如果朕執意不放呢?”同樣的停下腳步,寒滄笑亦是似笑非笑的轉頭看向納蘭硯。然而手上握住納蘭硯的力道卻是加大了不止一分,擺明了他是絕對不會放開納蘭硯的。
也是舍不得吧。好久都沒有牽過他的硯兒的手,她的手還是一如既往的涼,還是一如既往的小,也好事一如既往的讓他牽住了就舍不得放開。
“皇上還是放了吧,否則讓別人誤會了就不好。”
“誤會?怎麼誤會?硯兒你乃我寒滄笑明媒正娶的妻子,難道我牽我家娘子的手也不行?”寒滄笑似乎是嗤笑了一聲。
“嗬,妻子?皇上確定現在在你心中有把臣妾當妻子看?”納蘭硯冷笑一聲。
“不然硯兒以為我會怎麼看待硯兒你?”
“勝利品。”納蘭硯嘴角一勾,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道。“皇上你會留臣妾在你身邊不過就是為了讓別人知道你曾經是怎麼成功的從我父皇奪過國家大權的,臣妾不過是你向世人炫耀的勝利品。”
“勝利品?”寒滄笑的眼裏掠過一縷受傷的神情,然後卻因為消散得太快,所以並未讓納蘭硯撲捉到。
“皇上覺得不是?”納蘭硯嘴角的嘲諷沒有因為寒滄笑的反問而褪去半分,反而愈加的深了一番。
“嗬嗬,原來硯兒你是這麼看我的。”近似哀傷的搖了搖頭,寒滄笑露出一個與冷冽的他全然不服的苦澀笑意,然後便一點一點的放開了納蘭硯的手。
可是,他發現要放開納蘭硯的手是那麼的艱難,以至於讓他覺得全身的力氣都給用了,他幾乎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從納蘭硯的手腕上脫下的。
納蘭硯被寒滄笑眼裏露出的哀傷給晃了一下眼,這樣的寒滄笑是她從沒有見過。從他們相識到現在的將近七年裏,寒滄笑給她的感覺總是強勢的和冷冽的,卻從來沒有見過是哀傷的。在她的印象中寒滄笑一直都是個天塌下來也絕對不會皺一下眉的男人,他不像是一個會苦澀的人。
不過納蘭硯很快便從寒滄笑的晃眼中釋然了,這怕又是他在抽風吧。都說這次大病之後她的變了很多,殊不知,寒滄笑的變化比她還要大,還要快。
以前的寒滄笑,就算太後和夏迎妗再怎麼當著他的麵羞辱她,他也都始終是冷眼旁觀,從來都不會幫她說一句話,而他在麵對她時也絕對不會說出一句順耳的話來。
可是現在呢,他不但會千裏趕來,然後在太後和夏迎妗麵前不分清白皂白的護她。竟然還將對她的稱呼改成了久違的硯兒,有意無意的說一些他自以為是關心,她卻覺得是刺耳的話。
硯兒,這兩字曾經是她最喜歡聽的,曾經總是喜歡逼著他在她的耳邊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這個稱呼。然而現在,她聽到這兩字從他口中冒出來的感覺不是刺耳就是起雞皮疙瘩。
“對了,聽說硯兒今日在禦膳房時遇到了麻煩?”或許真的如納蘭硯所猜測的那般,寒滄笑剛才的哀傷神情是他在抽風吧,所以等他再次開口時那憂傷的神情早已不知影蹤,他的臉上恢複了一貫的冷冽。
“如果皇上是為晚上的晚宴擔心的話,那就不必了,臣妾已經解決好了保證今晚的晚宴不會再出現任何意外。”比起剛才那個莫名哀傷的寒滄笑,納蘭硯發現她還是習慣看寒滄笑冷冽的樣子,所以她在見到已經恢複一貫冷冽的寒滄笑時她不禁在心裏暗暗的鬆了口氣。
“那就好。”寒滄笑點了點頭。“以後硯兒如果還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的話,記得來找朕,朕幫你。”
“多謝皇上的好意,臣妾會看著辦的。”納蘭硯不以為然的一笑,然後便朝寒滄笑淺淺的欠了個身。“皇上日理萬機,臣妾就不多打擾了,就此先行告退。”
說完納蘭硯便轉身離開了慈寧宮,直往她的未央宮方向走去。
寒滄笑看著納蘭硯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不經無奈的一笑。
他日理萬機?哈哈,明明是她不想見到他,然她卻用了似乎是為了他好的借口,擺出了一副任誰都無法拒絕的堂而皇之的理由來,從而顯得她是多麼的深明大義似的。
唉!大病之後的納蘭硯果然成熟了不少,看來他可以放心的開始放手了。
轉身離開的納蘭硯不是沒有感覺到寒滄笑久久都圍繞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可是她卻必須忍著,必須假裝沒有感受到,不然她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又會回頭諷刺寒滄笑一番。這對她是大大的不利的。
走在回未央宮的路上,納蘭硯的腦海一直縈繞著寒滄笑剛才的話。
她不明白,她明明是讓人封鎖了上午禦膳房發生的一切,也說了不準任何人透露出林大明失蹤的消息來,寒滄笑是怎麼會知道她遇到了麻煩的呢?是他在她的身邊安排了眼線?還是禦膳房裏本來就有他的人?
一天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當夜色降落的時候,寒滄笑國皇宮的各個宮殿都準時點起了宮燈,霎時整個皇宮內一片宮燈繚眼。
今日是元宵佳節,皇上寒滄笑特意設宴宴請文武百官,即是為了犒賞他們去年一年的為國家辛勤勞力,也是為了給明日便要出征的少將駱南風和副將莫容殤踐行。
今日晚宴的主角本是文物百官,所以後宮的嬪妃除了已經正式賜封寢殿的妃子可以參加外,其餘的人一律不準參加。即是雖然已經封號了,卻依然還住在儲秀宮的眾位美人們。
也就是說除了今日有參加晚宴資格的人隻有三個:一個是身為皇帝寒滄笑生母的太後,一個身為皇帝原配的大皇後納蘭硯,一個是目前最收君王寵幸的貴妃楊晚秋。
至於夏迎妗嘛,要是今日她不跟納蘭硯頂撞,不說出那一番有失體統的話的話,今晚她也本是有資格參加的。可是現在,一切都泡湯了,她被關在了迎妗宮,並責令麵壁一個月。
但是身為大皇後的納蘭硯心腸好,管理後宮時力求公平,在禦花園開設晚宴的同時也讓人在儲秀宮設立了宴會。
所以那些人雖然未能出席今晚在禦花園的晚宴,但是卻同樣能在她們的儲秀宮享受到佳節的氣氛。
禦花園晚宴開宴的確切時間是戌時兩刻(即晚上8點),如今離開宴的時間還有將近半個時辰,然文武百官卻多已到達,於是開宴前的這段時間便成文武百官們閑聊和聯絡感情的時間。
“喂,雲衣,看到爹爹和哥哥了沒?”彼時,本該是在儲秀宮和眾秀女們一起享受晚宴的駱南婷卻和侍女雲衣兩人躲到了禦花園的一個假山後,為的便是在文武百官的人群中尋找到其父駱清之和其兄駱南風二人的身影。
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入了宮的女子人身便不會再像從前那般自由,想與自己的親人見一麵也成了奢侈。
嬪妃們從進宮選秀到老死的一生中,如果不是可以得到君王的恩寵,特別允許她們回家探望親人的話,她們是輕易出不得皇宮的大門的。
就算是家家戶戶團圓的節日,包括除夕和元宵這樣的佳節,她們也隻能依舊呆在孤寂的皇宮裏,過著隻有她們自己一個人的節日,殘破的團圓。
駱南婷清楚的記得她最後一次見到駱清之那還是在她進宮選秀之前,上次她幫司蘭出宮找駱南風求救時他正值有事外出,她並沒有看到他。
後來即使駱清之每天都有進宮上早朝,可是卻還是因為宮規的原因,他從未去儲秀宮探望過她,她也從未見過他。
一直習慣了和親人一起守歲和慶祝新年的她,去年的除夕卻是和司蘭一起在未央宮內守著大病中的納蘭硯,一顆心整日都跟司蘭一樣為納蘭硯懸吊著。
在未央宮守著納蘭硯的那段日子她不覺得什麼,可是當納蘭硯的病好了之後,她便突然想起自己已經有好久都沒有看到她的爹娘以及她的哥哥了,於是對家人的思念之情便排山倒海的朝她撲來。
即使每日司蘭都會抽一段時間去儲秀宮看她,即使納蘭硯時常會讓司蘭到儲秀宮把她請到未央宮來聊天,這些思念之情都沒有停止過。
於是,當她從納蘭硯那裏得知了今晚寒滄笑會在禦花園設宴宴請文武百官時,她便日日計劃著今日絕對要來禦花園與駱清之和駱南風二人見一下麵,以慰藉她對家人的思念之情。
更何況,她家哥哥駱南風明天就要出征去南風鎮壓流寇了。
雖說自她懂事起她家哥哥就常年在外南征北戰的,她已經習慣了與他聚少離多的生活,可是來自血緣裏的親情還是讓她忍不住舍不得他,想著無論如何都要在駱南風出征之前再見他一麵。
“還沒呢,小姐,你說老爺和少爺是不是還沒來啊?”雲衣在人群的中瞅了瞅,卻還是沒有找到駱清之和駱南風兩人的身影,於是便不由的沮喪回頭看著駱南婷道。
“不會,爹爹和哥哥向來守時,一定已經來了。”駱南風堅決的搖了搖頭,這是她對她家老爹和哥哥的了解。“雲衣,要不你進去仔細,找到之後就把他們帶到這裏來,成不?”
“我?還不要吧?”雲衣不認同駱南婷這個餿主意的搖了搖頭。“小姐,要是被人發現了不好了,會給老爺和少爺天麻煩的。”
“放心了,不會的,你隻是一個丫鬟,沒有人會認出你的,別人看見你時至多會以為你是幫忙晚宴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