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了。鄉下二姨家的明明要來,媽媽囑咐聰聰,明明是你的表弟,家在農村,到咱家來就是客人,你這個當姐姐的可要有個樣兒,凡事讓著小弟點兒,明白嗎?聰聰笑了,說放心吧媽咪,我都十歲了,小弟來了,我一準對他好。
明明是二姨送來的。雖然是頭一回見麵,但小姐兒倆一點兒也不生分,好得像一個人兒似的。晚上,媽媽領大家去吃自助餐。一人一個小火鍋,好多好多的菜,明明都不知道吃什麼好了。喝飲料時,聰聰拿起杯子問小弟,要可樂、雪碧、芬達,還是橙汁?明明愣愣地看著小姐兒,半晌才小聲說,哪個便宜?聰聰沒聽清明明說什麼,就自作主張一樣兒接了半杯。明明嚐了一口可樂,說有股藥味兒,不好喝。又喝了一口雪碧,說還行,跟汽水一個味兒,夏天學校開運動會時,他喝過一瓶汽水,甜甜的,殺舌頭,也是這個味兒。再喝芬達和橙汁,他吧嗒幾下嘴,沒說話。
第二天,二姨回鄉下了。小姐兒領著明明去逛街,走到商務大廈前的廣場上,明明停下腳步,仰著脖子向上看。聰聰見小弟在看天,也跟著向上看,可天上什麼都沒有。她問明明看什麼,明明說,我查查這大樓有多少層,你一打岔白查了,還得重查。聰聰一把拉起小弟就向商廈跑去。她不明白,大冷的天,小弟查樓層幹什麼呢?
進了超市,聰聰推著小貨車,看見喜歡吃的就往車上裝,還一個勁兒問小弟喜歡吃什麼。明明什麼也不說,隻是東張西望。逛了半個多小時,購貨車快裝滿了,沒有一樣兒是明明選的。聰聰覺得小弟有些怪。
後來去遊樂場,那裏有好多小朋友在跳蹦床。聰聰買了兩張蹦床票,可明明一上蹦床腿就不好使,連站都站不穩,一下沒蹦就下來了。她是陪小弟來玩兒的,小弟不玩兒了,還有什麼意思呢?
明明也覺得沒意思,他隻在大姨家待了三天,就回鄉下了。
明明走後,聰聰常常想起他。她不知道鄉下到底是什麼樣,但是她想:小弟應該經常到城裏來開開眼界。
放暑假了,城裏大姨家的表姐聰聰要來。明明好開心呀!去年寒假他在大姨家待了三天,雖然覺得沒意思,但小姐兒對他很好,天天給他買好吃的,他很喜歡這個表姐。
聰聰來那天,明明跑前跑後,興奮得小臉兒通紅。見媽媽和大姨聊得正歡,他說要帶小姐兒去抓蟈蟈,被媽媽給吆喝住了。媽媽說,你小姐兒大老遠來的,不讓歇歇?
明明可不能歇。他一會兒進園子給小姐兒摘黃瓜,一會兒又爬到樹上給小姐兒摘李子。明明摘黃瓜時,聰聰就站在障子外邊靜靜地看著。明明摘下兩根黃瓜,遞給聰聰一根大的,說小姐兒你吃。邊說邊把手裏的黃瓜在衣襟上蹭兩下,一口咬下一大塊,“哢哢”地嚼了起來。聰聰說,小弟別吃呀,還沒洗呢。明明說不埋汰,不用洗,小姐兒你吃呀。聰聰搖了搖頭,她在家吃黃瓜得先用刷子刷幹淨,再用清水衝一會兒才能吃。她覺得小弟太不講衛生了。
看到明明從樹上跳下來,把剛摘下的李子塞進嘴子,腮幫子一鼓一鼓地嚼著,聰聰的胃裏就泛酸,想嘔吐。她不明白,超市裏的李子全是大大的、黃黃的,也有紫紅或紫黑的,小弟家的李子怎麼都是小小的、綠綠的呢?聰聰問明明,明明隻是笑,不說話。
那天早飯後,明明帶聰聰到村外去抓蟈蟈。
看到草甸子,聰聰腦袋裏忽然閃出一個詞——綠草如茵。她第一次看到這麼綠的草,第一次看到這麼藍的天。天空像用水洗過了似的,這種顏色就是老師說的“蔚藍色”吧?她看到草地上開著各式各樣的小花,還有各式各樣翩翩飛舞的蝴蝶。天哪!蟈蟈也是什麼樣的都有,還有咖啡色的呢!明明說,拉倒吧你,哪來的咖啡,那叫“火蟈蟈”。明明又說,小姐兒你真傻,連這都不知道,綠色的叫“綠豆蟈蟈”,知道不?聰聰搖頭,不知道。
路過麥地時,聰聰問明明,麥子長到秋天就變成大米了吧?明明又說了句“小姐兒你真傻”。聰聰認真地問,我說錯了嗎?明明鄭重其事地告訴她,這是小麥,不是水稻——小麥是用來磨麵粉的——小姐兒你咋連這個都不知道呀?一陣風吹來,“看!麥浪。”明明大喊一聲,一臉的自豪。聰聰放眼遠望,綠綠的,一波又一波,好美的麥浪耶!聰聰想:大海裏的波浪哪能和麥浪相比呢?
那天,小姐兒倆回家後,媽媽把明明大罵了一頓,原因是他沒照顧好小姐兒——聰聰的腳上磨起了水泡。
明明不明白,小姐兒比他大兩歲,懂得的知識一點兒也不比他多;他更不明白,隻走了那麼點兒路,小姐兒的腳怎麼就磨壞了呢?他想:小姐兒真應該好好鍛煉鍛煉,更應該經常到鄉下來開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