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大姐現在在哪兒，她餓了沒，睡了沒？”小艾躺在床上望著黑漆漆無盡的夜幽幽的自言自語，心念及大姐對自己的好；想起昨夜父親的酒醉失態後的猙獰；大姐跪在地上，滿身是傷，卻倔強得不肯低頭；沒有大姐後的迷茫和不安；這所有的種種壓在小艾的心頭，她無法消解，當下心底難過酸楚，這是小艾第一次感覺無助，體會酸楚。這也成了她以後人生路上的後遺症。而此時躺在另一頭的艾第卻沒有說話，不知道內心在想什麼，她隻是在沉默。或許也有可能是睡著了。
屋外的艾才跌跌撞撞的回來，背上背著他的殺豬燒菜的各種工具：殺豬刀，殺羊刀，砍刀，剔骨刀，菜刀，各式各樣的刀具插在木質的刀盒裏。他每走一步就往另一邊歪一下，背上背的刀具就跟著一邊歪，刀具刀盒互相碰撞，發出沉悶的叮當當聲。就這樣一路叮當當的聲響伴隨著嘴裏的碎碎念：“媽的，用了老子錢還不理我。”“哼，都是一群不要臉的女人。”
他推門推不開，又罵著：“又給老子把門閂了。”邊罵邊拍門：“艾盼，艾盼，給老子開門。”
小艾聽見父親回來，鑽到艾第那一頭用手指捅了捅艾第：“二姐，二姐，爸好像回來了。”
艾第穿衣下床，抖抖嗖嗖的打開門。“爸，你回來了？”接下父親背上的刀具放下，扶她坐下。然後打來洗臉水洗腳水，擰幹毛巾遞過去。
“艾第，你大姐呢？老子還有帳沒找她算呢。”艾才接過毛巾洗完臉，又遞給艾第。
“大姐走了，大姐說她不回來了。”艾第接過毛巾擰幹晾好，將水倒掉，將洗腳水端給父親。
“走了？去哪兒了？我去把她找回來，不打斷她的狗腿。”艾才穿上脫了一半的鞋詫異的說。
“不知道去哪兒了，她就說她再也不回來了，還帶走了幾套換洗的衣服走的。”艾第看著又要發作的父親，心裏有些害怕。以前有大姐頂著，現在大姐不在了，自己就成了父親的出氣筒了。
“她真的走了？跟誰一起走的？是不是跟男人一起走的？”艾才不敢相信，向二女兒再次確定到。
“嗯，走了。沒有跟誰一起走，我看見她一個人走的。”艾第偷偷觀察著父親的臉色。父親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表情變化並不明顯。
“爸，姐姐的衣服是自己買的。”艾第悠悠的說著。
“她自己買的？她哪裏來的錢？”艾才不相信，瞪大眼問。
“那天小艾說班裏有同學分奶糖吃，班裏所有人都給了，就是沒有她。大姐心疼小艾就拿了辣椒去賣，買了奶糖剩下的錢買的衣服。”艾第倒完洗腳水走進屋裏說。
“你去睡，艾第。爸坐會兒也睡了。”艾才看著這個自己長得不高的女兒。這三個女兒中，他最喜歡的就是麵前這個二女兒。大女兒能幹漂亮，卻要強，脾氣倔強，不饒人。小女兒可愛漂亮，但是調皮搗蛋，伶牙俐齒，蠻橫任性。才四年級的年紀，自己辯駁道理已然說不過她了。唯有這二女兒雖然不如那一大一小漂亮，大眾臉，但也不醜。平日裏不聲不響，乖巧懂事，又會跟自己說些體己話，深得自己的喜愛。
艾才看著二女兒倒完洗臉水洗腳水，催促著看她走進裏屋。艾第脫衣躺下，卻發現小艾睜著大眼。輕聲的對小艾說：“三妹，別說話快睡，等會不然又惹到爸爸，他又要打人了。”小艾點點頭，拚命閉上眼。
艾才坐在短小的木凳上，整個人靠在土牆的牆壁上，仰著頭看著昏黃的燈，也不說話。他用頭輕輕撞擊著牆壁，沒撞一下，牆壁上就會有土掉下來。他一邊撞一邊自言自語：“走了？能去哪兒？人生地不熟的。”“一個小學畢業的人出去能幹啥？”“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別受欺負了。”今晚的艾才似乎沒有喝太多，他還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大女兒是因為自己才離開，內心愧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