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自說自話回答她問題的初言聞聲便和紗衣一塊怔住,半晌急惶惶反對,“不成不成,小姐你這身子骨才好一些呢。這離謝府還有些路,現下日頭又這般大,你這走回去,百八十得又燒起來。”
紗衣聞言,從呆愣裏回過神來。她可不像初言那般遲鈍,一聽謝雲霜這話,瞬間領會過來她是在趕自己下車,頓時僵笑著問道:“小姐,紗衣不知何處做錯了?”
謝雲霜端量的視線從她的臉上落到她手中那包綠豆糕上:“誰準你私自開封主子點心?”
紗衣臉色一白,解釋道:“小姐……”
“放她下車!”不願再聽,對車夫低沉命令了一句,謝雲霜拋下車簾,收手回到廂內。
片刻,謝雲霜感覺到馬車微微停了一會兒,便又繼續前行。
初言自車窗往後邊看了眼,見著那襲粉衫落在馬車後頭,轉頭對謝雲霜問道:“小姐今日是怎麼了?這麼大火氣。”
謝雲霜平日不太跟什麼人親近,在謝府長房裏就同她和初言關係最好。往常紗衣憑著這層關係,也沒少擅動吃食,更沒少動比吃食更貴重的東西。謝雲霜對此也是一笑而過,從不指責,怎麼今日不過一包綠豆糕就……?
“紗衣身為一等丫鬟卻不識規矩,擅自動你家小姐還未開封的東西,這種行徑多了,容易讓你家小姐我被人指點上梁不正下梁歪。”
謝雲霜知曉自己的行為跟初言印象裏的模樣有了衝撞,但她並不打算掩飾這種突兀,往後她要做的那些事情會比這次的更加突兀和驚駭,初言作為自己的親信,無論怎樣都還是得習慣的。
因為她總不能再避讓這謝家的鬥法和算計,再讓前世的是慘劇落到自己的身上來。她要扳倒南曲柔和謝明珠,要護住老祖宗和那些真心疼愛自己的人……她還要活下去,安安穩穩地過完這輩子。
趁這一切還來得及改變,在重蹈覆轍之前。
……
思緒飛散間,車廂簷角上吊著的朱鈴猛烈一晃。隨著叮當一聲亂響,車簾便被車夫拉起:“小姐,侯府到了。”
抿了抿唇,謝雲霜對車夫輕輕點頭,在初言的攙扶下踏下腳凳,步入侯府,前往牡丹園給謝家的主導者——老夫人請安。
熟悉地穿過多年不見的長廊與樓台水榭,謝雲霜在一片陽奉陰違的福身施禮中步伐穩健地平靜前行。
前世南曲柔身居大夫人,作為謝家主母,看似掌權謝家,實則為依靠老夫人主事,對老夫人既怕又恨。若非南曲柔聯合三夫人奪權,老夫人逼不得已身退,謝家的掌權人怕是到她死時都是老夫人。
一想到即將重新見到這個家中最狡猾的狐狸,她心裏便撲通撲通地挑個不休。
並非是因為害怕,而是前世時老夫人看她便極其的厭煩。一來是因為她草包,二來是因為她日日流連妝奩,玩物喪誌。
因著這兩件事,每每她去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總是對她多番挑剔訓斥,弄得她極為沒有臉麵,由著這個原因,她亦對老夫人萬分嫌惡。
可重來一世,她決心不再退避,跟南曲柔謝明珠一鬥高下,那又怎麼能不尋一座讓她們忌憚的靠山?
現下正值未時,老夫人才午睡起身。牡丹園內各個房中夫人姨娘為了溜須拍馬,早早就來等著請安。
依著霍嬤嬤的領導邁進牡丹園,謝雲霜踏過歲月陳久的門檻,站到老夫人眼前的那一刻,十幾道視線便帶著審視落到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