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訓斥人的話謝雲霜沒有興趣再聽下去,收了耳朵撚著扇骨搖晃紈扇,便帶著初言信步離開牡丹園。
行上水廊,看著謝雲霜注視著廊旁兩側遊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初言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困惑,對謝雲霜問道:“往時小姐從不會去留意三房的話,怎地今日在廊下聽了起來?”
謝雲霜側身看她一眼,唇畔一傾,反回問道:“人生在世,道路遠長,你家小姐我總不能一直裝傻充愣、一退再退不是?”
初言微微一怔,顯然是沒反應過來謝雲霜的意思。
在長廊的圍欄上坐下,謝雲霜拉過初言的手,凝視著素淨圓臉上那雙清澈明朗的眸子,記憶的浪潮衝出初言前世那副毅然決然的模樣。
——“小姐,不用理會初言,你隻要去玄魏,然後活下去,初言便可瞑目!”
前世那張滿是汙濁卻分外堅毅的麵容浮現在眼前,謝雲霜喉頭一哽,忍下衝上雙眼的酸澀,低下頭拍了拍初言的手背,好半會兒,才牽出一個笑容,對初言問道:“初言,你相信……相信我會成為真正的謝家嫡長女麼?”
初言蹙眉,“小姐一直都是謝家的嫡長女啊,哪來什麼真正不真正?”
摸了摸謝雲霜的額頭,初言奇怪地嘟囔:“沒燒了啊……怎麼又開始說胡話。”
謝雲霜在聽到初言反問時怔愣片刻,良久後淺淺一笑,搖了搖臻首,拿下初言覆在她額上的右手。
是啊,她一直都是嫡長女,又何必……去成為謝家的嫡長女?
“是我糊塗了。”垂眼一笑,謝雲霜抬起一雙桃花翦水眸,凝視著初言,問道:“那麼你相信不相信,我會讓以往那些欺負我們的人,一個個的全受到千萬倍教訓?”
初言登時一驚。
片刻,謝雲霜展顏。
當年她嫁給薑故恒,她跟初言說自己將會盡全力輔佐薑故恒在三王爺麵前謀得一席高位時,初言也是這副膛目結舌的表情,甚至認為她是因為不甘下嫁薑故恒,瘋了。
緩緩放開初言的手去拿膝上那幅描著山泉白鶴圖的紈扇,謝雲霜撩起披帛從憑欄上坐起,便聽到初言清亮的回答。
“初言相信小姐。”
謝雲霜抬眸。
初言捏著水綠襦裙,低著頭,十分不忍地擰眉同她問:“但是……千萬倍是不是,太狠了?”
“大姐今日妝濃,待在水廊上可要小心些,切莫失足掉下水,讓別人看到你那醜陋的真麵目!”
對初言的好心腸回以掩唇一笑,謝雲霜睨向聲源處那幾道直直衝她而來的身影,雙眼微眯。
自憑欄上站起,謝雲霜捏著扇骨,揚唇回道:“我倒是從來不知,八妹竟是這般伶牙俐齒。”
來人正是謝蘭寧和謝蘭扇。
謝蘭寧一身月白繡鵝卵青四季桂的襦裙,聞言便掐著腰不屑地輕笑一聲,撚著披帛指著眼前的謝雲霜對身旁一襲嫩黃衣衫的謝蘭扇和身後的灰衣婆子戲謔道:“廢物會回嘴了,我是不是聽錯了?”
謝蘭扇笑了笑,沒有回話,隻見灰衣婆子落了一眼譏諷到謝雲霜的身上,對謝蘭寧討好地笑道:“八小姐沒聽錯,她今日是帶了嘴出門了。”
謝蘭寧了然的點了點頭,視線從謝雲霜發間的珠釵落到她一張如畫的眉目上,眼中閃過一絲嫉妒,“難怪今日敢頂嘴了!”
“八小姐!”初言站出來,一瞬不瞬地盯著謝雲霜身前的謝蘭寧,語調中滿滿都是淩厲的嗬斥。
護主之心昭然,謝蘭寧亦是聽了個明明白白,當即冷冷一笑,對身邊的灰衣婆子一挑下頷。
灰衣婆子自然知道這個動作有什麼意味,當下領會過來,挽了兩條手臂上的窄袖,掄圓了膀子就對著初言抬起寬厚的手掌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