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謝蘭寧,那就隻有謝蘭扇了。
之前在謝蘭寧對她譏笑嘲諷時謝蘭扇就一直在一邊看著,不說任何一句針對她的話,隻像是看戲一般靜靜的待在旁邊看著她與謝蘭寧鬥嘴。直到她用扇柄威脅謝蘭寧的時候,她才站出來,左勸謝蘭寧道歉給謝蘭寧台階下,右給她扣上和善的名頭讓她不繼續計較,看似是怕出事在調和,實際不過是在算計。
但是算計的不是她,而是謝蘭寧。
她想用這種作為,博得謝蘭寧的信服。
可她有點疑惑,假如說是用車轅斷折讓她出醜挨老夫人訓斥,以此討謝蘭寧的歡心與信服,其實倒還不如幫著謝蘭寧嘲諷於她較為事半功倍。
不過方才她與謝蘭寧的鬥嘴的時候,謝蘭扇卻並未有過幫腔……
車轅折斷一事,難道謝蘭寧並不知曉?若是這樣,謝蘭扇做這件事又是為哪般?僅僅是為了看她出醜受責怪?
不,謝蘭扇如斯聰明,她讓她出醜難堪,多得是高明又省力的法子,不至於用這種辦法……
回身往來時的方向望了一眼,謝雲霜蹙眉,她必須要好好想想,她究竟在記憶當中遺漏了什麼事。
將一支包銀鏤金桂的玉釵側挑著穿入謝雲霜的發間,初言透過銅鏡端量了一番謝雲霜,這次才滿意地把手中的黃桃木梳放回匣中。
謝雲霜手中製作到一半的胭脂與此同時一齊放下,捏著壓胭脂的犀角刮片壓了壓額發,前傾了身子挨近雕花盤藤的銅鏡,仔細的打量正值豆蔻年華的自己。
如墨的羽玉眉下是暗藏波濤的瑞鳳眼,襯著筆挺且小巧玲瓏的鼻和淺含著和煦春風的紅唇貝齒,顯得格外的清麗溫婉。
還未長開十三歲的顏容雖不及她死時二十有二的豔麗,卻也能看得出一番如花似玉。
“也是小姐不打扮,要是好好穿上箱裏那件柔水芸,再梳個雙刀髻,戴兩支金步搖……不定京城第一美人是誰呢。”初言在胭脂盒裏抽了一朵玉蘭簪入謝雲霜的單螺髻中,哼哼著撫平她雙肩的衣褶,“要知道當年雲夫人顏色傾天下,長袖一揮便將第一美人的名頭收歸名下,讓多少庸脂俗粉見了真章,怎的小姐就不學學夫人,讓二小……那些人見見什麼才是真絕色?”
雲夫人說的便是她那已故的母親雲姻。當年雲姻初到京城,憑一袖香鬥萬香名動京城,又因麵目傾城令人過目難忘被人冠以第一美人的讚譽,惹來多方求娶。但最後雲姻誰的求婚也沒同意,下嫁了當年的謝候世子——她爹謝青時。
二人恩愛無極,隻可惜好景不長,雲姻嫁入侯府五年,在她兩歲時猝然長逝。她彼時初才記事,印象裏除了母親飽含不舍的淚眼和留戀垂下的手,便再無了關於母親的模樣。
而在下來的日子,“母親”二字給她的記憶,就全在母親離世四月卻有孕三月進門的南曲柔身上。
斂眉低眼,謝雲霜收回四散的思緒,重新執起胭脂,用手中的刮片輕輕按壓其上。
碾壓兩下,謝雲霜兀地將胭脂收回盒中,對初言喊道:“初言,備車。”
紗衣端著糕點從外邊進來,聞言步子一頓,對謝雲霜問道:“快用午膳了,小姐還去哪兒?”
謝雲霜從園凳上坐起來,撥開與襦裙攪弄在一塊的披帛,伸手在桌上的點心碟子裏拿了一塊,咬了一小口,細細嚼了嚼,便又扔了回去:“這是誰做的?”
“小廚房的李嬸。”紗衣眉眼微擰,十分不解,“怎麼了?”
初言也湊過來,奇怪地看著謝雲霜。
謝雲霜拿了一塊,遞到初言的眼前,“你自己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