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夢斷香消四十年”
陸遊(1125^-1210年),字務觀,號放翁,越州山陰(今浙江紹興)人。陸遊在20歲時,娶表妹唐,夫妻和諧,但陸母卻不喜歡唐碗,每每無理指斥。陸遊、唐碗無法,被迫住到別的地方,但陸母還是不放過唐碗,迫著陸遊同唐碗離婚。不久,陸遊另娶王氏,唐碗也改嫁同郡士子趙士程。
但是,陸遊始終懷念唐。紹興二十五年(1155年)春,陸遊31歲時,有一天,他遊覽會稽禹跡寺南邊的沈園,唐瑰和趙士程也來遊覽,他們不期而遇。陸遊和唐碗舊情難卻,內心極端痛苦。唐碗征得趙士程的同意,派人置酒於園中,與陸遊相酬告慰。陸遊舉酒流淚,酒後題寫了一首《釵頭鳳》詞: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遏紋絹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這詞書在壁上,筆墨蒼勁,力透壁麵。唐碗上前著了,失聲痛哭,但知無法挽回,隻好把這首詞抄下來,珍藏在懷裏。唐碗回到家.中,趁趙士程因事外出,她又伏案流淚,拿出陸遊的詞,心中苦水傾倒不盡,於是就和了陸遊一首《釵頭鳳》: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幹,淚痕殘。欲箋
心事,獨語抖鬧.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
千索。 角聲寒,夜閡珊.怕人尋問,咽淚妝歡。瞞,瞞,瞞!填好此詞後,唐瑰很想寄給陸遊,但已見不到陸遊的蹤影,她隻好把自己的詞和陸遊的詞包在一起,表示她的心仍與陸遊緊緊相連.自那以後,這戀舊之情越發深沉,身體也慢慢消瘦。不久,唐瑰便抑鬱死去。
四十多年後,也就是慶元五年(1199年),陸遊已經75歲。他重遊沈園,四十多年前與唐瑰在這裏重逢的情景,宛然在目。想到唐瑰已經死了多年,而他自己也將老死於這會稽山下,心裂情傾,於是又寫了兩首有名的《沈園》詩悼念唐瑰,也為自己哀傷:
城上抖陽畫角哀,沈園非複舊池台。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擾吊遺蹤一演然。
唐碗已死了四十多年,陸遊還來憑吊遺蹤,還是如此悲傷,足見陸遊對唐碗的深情。痛之切,愛之切,憶之切,句句出自肺腑,成為千古絕唱。
陸遊“六十年間萬首詩”,這“萬首詩”中,寫愛國抗金的占大多數,像寫與唐瑰的愛情這樣的詩,隻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當時和後來的讀者,對陸遊的愛情詩是歡迎和肯定的。像題寫在沈園牆壁上的《釵頭鳳》詞,當時就被人保護起來,連牆旁也裝了竹織的保護欄幹。陸遊在75歲時再遊沈園,發現這沈園已經三次易主,但他在牆上題的那首《釵頭鳳》詞,卻早被人石刻後鑲在那牆壁之上。幾乎所有遊園的人,都要在這石刻前默讀這首詞,表示對陸遊、唐瑰的敬意和追懷。人們認為,陸遊無論是對待抗金事業,或者是對待愛情生活,都是一個永遠受人欽敬的人物。但是,也有居心厄測的人,就因為陸遊寫了與唐琉的愛情,給陸遊扣上“嘲詠風月”的罪名;當權的投降派甚至因此把陸遊免職還鄉,不予起用。然而陸遊與唐碗真摯、深沉的愛,在中國曆史上已被傳為佳話。
範成大改詩
宋代著名詩人範成大(1126-1193年)曾寫過一首表現農村婦女辛勤勞動的詩《夔州竹枝歌》,原詩這樣寫道:
白頭老棍替彩花,黑頭女娘雙髻
撤下兒啼上山去,采桑已畢當采茶。
詩寫好後,交給幾個夔州朋友傳閱,請他們提意見。其中一個朋友看了說:“竹枝歌乃夔州鄉歌,既然寫的是我們家鄉,那老婦人是不戴彩花的,她們隻戴紅花以討吉利,祈慶豐收.”
話音未落,另一位朋友接著說道:“是啊,我們那裏婦女上山采桑,都將嬰兒背在背上。不然,放在家裏,天未亮就上山,天發黑才下山,回到家,嬰兒豈不都餓死了!"
又一個說:“雙髻丫也不像我們那裏的農婦,隻有城裏人才梳雙髻、單髻,夔州農婦都梳三髻。”
還有一個說:“我們那裏是采桑未畢就忙著采茶了,要是等到采桑已畢,那麼頭茬茶豈不成了老茶葉了?”
範成大聽了大家的批評,連聲道謝。過後,他特意趕往鄉村做了一番調查,發現自已的詩確實和實際生活脫節了。他馬上著手修改原詩,改成了我們現在看到的這首真實、生動的《夔州竹枝歌》:
白頭老姐替紅花,黑頭女娘三髻丫。
背上兒眠上山去,采桑已閑當采茶。
《竇娥冤》與東海孝婦
《竇娥冤》是元代關漢卿(約1229-1307?)的代表作,是中國文學史上一個悲劇的典範。劇本寫竇娥因其父竇天章無力償還蔡婆婆的借款,自願將女兒典押給蔡婆婆做童養媳,後來女兒不幸成了寡婦。惡棍張驢兒父子闖人家中,逼她母女與張的父子成婚.竇娥堅決不允。張驢兒企圖用毒藥毒死蔡婆婆,不料反而毒死自己的父親。官司打到縣州官府那裏,縣令和太守都接受張驢兒的賄賂,逼迫竇娥認罪。竇娥為了照顧婆婆免受其刑,屈招認罪。臨刑時發下三樁誓願,證明她的冤屈。劇本的第三折寫竇娥被殺時,激起堅決的抗爭,《耍孩兒》寫道:
你道是天公不可欺,人心不可憐,不知皇天也肯從人願。做甚麼三年不見甘霖降,也隻為東海曾經孝婦冤,如今輪到你山陽縣。這都是官吏每(們)無心正法,使百掛有口難言。關漢卿生當元初,民族壓迫和階級壓迫極為殘酷。關漢卿不便公開揭露元朝法製的黑暗,但他怒火之筆又不能不寫,於是借《列女傳》中的漢代東海孝婦的故事來寫他眼前見到的現實。
據《列女傳》,東海有一個孝婦名周青,本來對婆婆十分孝道,婆婆怕牽累周青,自溢而死。官府不查實情,對周青嚴刑拷打,最後將周青處死。死前,周青向眾人發誓:“我周青如有罪,血當順下;我周青如是枉死,血當逆流。”周青死後,誓願都應驗了,證明周青全係冤枉。關漢卿寫劇本時,以周青案件為基本素材,借竇娥含冤而死為內容,全麵反映元代司法製度的黑暗。通過這個劇本,我們聽到的是竇娥反抗惡勢力的感天動地的呼喊,看到的是她洗雪冤情的正義行動。竇娥最後案情大白,這寄寓著普通百姓最實際的願望。《竇娥冤》被列之於世界大悲劇中,成為中國最震撼人心的傳統劇目之一。
“留取丹心照汗青”
文天祥(1236-1282年),自號文山,江西吉水人。
德佑二年(1276年)元軍包圍南宋首都臨安,文天祥拜官授職為右承相兼樞密使,赴元軍議和,被元軍扣留。在解送北方、途經鎮江時,他乘元軍不備,得以脫走。文天祥回到溫州,擁立宋端宗趙是,並轉戰於廣東五坡嶺一帶。景炎三年(1278年),文天樣在與敵交戰時,兵敗被俘。當時漢奸張宏範當了元軍的元帥,領軍駐守廣東潮陽。元軍將文天祥押解到潮陽時,張宏範親臨迎接,苦苦規勸文天祥歸順元人,並且要文天祥出麵勸降正在海上堅持抗戰的宋軍統帥張世傑.張宏範要文天祥給張世傑寫一封信,文天祥逼得沒有辦法,就拿出一首詩來代替這封信,以作回答。這首詩就是有名的《過零丁洋》:
辛苦遭逢起一經,幹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抓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性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裏歎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這首詩表現了文天祥在敵人麵前至死不屈、堅持民族氣節的光輝品質。張宏範一看,垂頭喪氣,無話可說,他隻好把文天祥押送到元都燕京。在燕京,文天祥被關在一間狹小的土室裏,種種汙穢、腐臭氣息苦苦折磨著他,但他全然不顧。在極為艱難的條件下,他寫下了熱情歌頌古代為正義而鬥爭的先賢的《正氣歌》,充分展現其浩然正氣和民族氣節。文天祥在土室裏堅持了3年的鬥爭,公元1283年,元朝統治者決定將文天祥處死。文天祥從容不迫,大義凜然,在引頸受戮之前的幾分鍾,還麵向南方拜了幾拜,表示對南宋的忠貞,然後慷慨就義,死時年僅47歲。
活用典故成名曲
元代王實甫(生卒年不詳)在寫作《西廂記》時,很注意活用典故。王實甫喜歡曆史傳說和故事,常常把這些傳說和故事充實在他的曲文中,一經活用,就使劇中的人物生動起來,曲文也優美起來。據王實甫自己寫的散曲和有關筆記記載,王實甫在寫《西廂記》第四本第三折《長亭送別》時,寫到老夫人被迫承認崔張的婚事,但又以“不招白衣女婿”為由,逼著張生在成婚第二天上京應試,崔鶯鶯不得已在十裏長亭與張生相別.寫這樣的內容,如果隻寫痛哭難舍,未免太平淡,也落於俗套.因此,王實甫突破案臼,立足於人物內心深處感情的抒發.他翻閱了不少魏晉南北朝的筆記小說,認真閱讀唐宋以來有關寫離情別緒的詩詞。一天,王實甫讀到東晉王嘉的《拾遺記》,發現書中有一個“啼紅淚”的故事,他很高興.故事是說:魏文帝愛一個美人薛靈芸,她被選人宮中。在臨行時,她不願離開父母,痛不欲生,於是要求用一把玉壺來盛接她的淚水。一路上,淚水滴人壺中,待到京城,淚水全部凝成鮮血。王實甫想到薛靈芸不忍離開父母是如此的悲痛,那崔鶯鶯不忍離開新婚的丈夫,不是更悲痛了嗎?於是,他摘用此典,把它寫在《長亭送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