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的當代審視與書寫(序)
李明泉
認識胡瀾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對於這個棄文從醫,又棄醫從教的小兄弟,我對他最直觀的認識是活得很率性,屬於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主,其形象與一般人眼裏文質彬彬的文、醫、教從業者都不沾邊。我知道他很早就喜歡文學,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當他還是初中生時,就發表了不少文學作品;上高中時就出版過詩集。不過,那個時候,文學還要幸運些,因為還有很多人喜歡文學,可謂是文學的黃金時代,文學社團、刊物林立,文壇人聲鼎沸。實際上,當時的文學已略顯疲態了,經濟生活的陌生、席卷而至的商潮,fl:大家頓覺經濟力量無堅不摧的威力,這種導致文學觀和價值觀改變甚至顛梭的進攻,讓不少年輕的作者覺得還手無力,這時,他選擇了學醫。到上大竺學的時候,因為有了更多的時間,他除了白天在教室裏打磕睡,晚上經常是通宵達旦地閱讀和寫作。醫學院讀了五年,他出版了四本集子,甚至他兼職編輯部主任的《校園文苑》雜誌,選刊的作文題,修改後成為1999年的全國高考作文題。但是,他的文學生涯伴隨著大學生活結束了,工作十幾年,他極少寫東西,甚至從不投稿。要不是幾年前我看到他的博客,甚至都不知道他還在寫作。畢竟,文學是寂寞的,屬於耐得住寂寞的人,他肯定不在此列。
這次收到這本《那些年,那些人》的書稿,我還是很高興的,“蟄伏”了這些年,文學,還是他內心裏柔軟的情懷。雖然他現在從事的是醫學教育的工作,但醫、文相通:從來M _L-,文學的敘述性和精神性都來自於人的內心世界,而醫學的臨床資料也同樣來自於人的身心;從功能_L,醫學救人之生理也救人之心靈,文學則修葺人的靈魂也間接影響人的生理機能;從涉獵範疇上,醫學研究的是人自身、人與人、人與環境、人與社會之間的關係,文學更是無所不包,當然,它更趨向於人作為情感動物的社會屬性。
《那些年,那些人》有一百多篇短文章,大都是作者這些年積攢的遊記。作者告訴我,這十多年時間,他走了全國兩千多個縣。內容從書名即可看出來,與曆史有關,是往事的當代書寫。曆史是人的曆史,是思想史、文化史,又是社會史、經濟史、政治史,可以說是文明史,但不是死的曆史,而是有時代精神活躍其間的活的曆史。從傳播學的角度來講,所有的曆史都不是曆史的本身,所有的文明都在不斷進化,在與其他文明不斷融合、雜交,所有文明都具有內聚和外衍的兩麵性。基於此,在這些文章裏,作者既討論了地理環境、經濟、城市與鄉村、商業文明與農業文明的對立等製約精神的社會物質條件,又討論了人的感官欲望,以及靈與肉、善與惡、理性與非理性這些精神的差異與矛盾、突破與轉變。隻是,他采取的方法既不是學者型的讓材料說話和實事求是的方法,是什麼就是什麼;也不是一般作家型的超越現實本身的臆斷與發問。這些小文章,把兩者結合廠起來。畢竟每一種視角必定具有一定的盲點,從視角到視角的移動便是對盲點的一次次揚棄。
《那些年,那些人》中,有很多篇幅是“忠烈史”的,我覺得作者對這一題材算是情有獨鍾。他寫嶽飛被冤殺的根本原因,在於其人生信仰是“精忠報國”而不是“精忠報君”。宋朝自太祖皇帝以來,一直對待武將不信任,軍隊管理權、調動權、指揮權三權分立,實行文官統軍的建軍製度,造成“將不知兵,兵不識將”。他認為中國曆史上唯一單獨載人《將相列傳》而非《烈女傳》的巾幗英雄秦良玉,實際是大明帝國和命運之間的抗爭史:這是隆武帝抵擋張獻忠的唯一有力寄托,還是永曆帝殘喘一隅之地續存大明火種的最後希望。作者是客觀的,也是矛盾的,一方麵,對明成祖朱棣開創的“永樂盛世”心存好感,,另一方麵,對朱棣的對抗者鐵銥也是敬仰有加的。但作者更是在反思,扶大廈於將傾的張居正橫空出世,讓風雨飄搖的大明帝國在曆史長河中苟延殘喘了幾十年,但一生為國任勞任怨的功德,為何換來的竟是家族子孫的大難?除此之外,還有被“意欲”殺掉的於謙……在《日落威海:大清帝國的海軍記憶》文中,作者很客觀地分析了不僅是滿清的腐敗注定了北洋水師覆沒的必然,還有最直接的原因是技術層麵的,認為有些東西用這種政治口號一樣的太過於籠統的斷定是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