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該以什麼態度去麵對她,不知該說什麼。可那日他感受到了迷蠱,看到了那雙黑檀般的眼出現渙散,他猶豫是否應該上前去,害怕她遇到危險,可隻看到她毫不猶豫把錦妃推入譚去,他想他可以出現在她眼前了。他在想,如果她一再堅持查明真相,他甚至都可以願意捅破這個多年來的步步維艱之事。可即使受到汙蔑,她仍然倔強,甚至覺得說了那句不是真的!都覺得浪費,他突然覺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那次月下飲酒,他洞察一切,那身段,那與錦妃鬥打時都毫無差別的劍法套路,他不懂她合意,下令去查辦,而她的日常簡單樸素,一絲一毫可疑都找不出。他甚至在猜想,此番是為了阻斷將來的魚水之歡,他甚至還因為這個猜想而欣喜。
直到這次她出府還派人暗中保護。青樓之地,他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誤抓,對象居然是她。在看到那幽藍的鞭子,看到王妃殿處處無她身影時,他慌亂了。王府地下監獄繩子勒出的那絲絲血痕,她卻似乎對痛覺毫無感,他又慌亂了,也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鎖,他很難尋到那把解鎖的鑰匙。
而現在女子姣好的麵容暴露無遺的展示在他麵前,而他永遠記得父王對他說過,既然有逐鹿天下的決心,不能有情,那些隻是沒用的累贅。
北國皇宮後殿,眾賓已到,天下頂峰之人齊聚,珍饈鋪成了長達數米的黑檀木桌,北國國主端坐於主席之上。
龍顏上那是運籌帷幄的笑,恭迎著各國的使者。
眾賓已全部到齊,一個著藍雲衫的女子起身,躬身行禮,臉上還帶著不諳人事的孩子般笑容,笑聲如銀鈴般清脆:“北國國主,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屬於孩子的祝慶話語倒是引起了北國國主龍顏大悅,“請讓奈何奏一曲助興。”
“甚好。”
“原來是西國公主千奈何。”
“聽聞西國公主以琴馴獸,竟然感動鬼車鳥。”
……
千奈何粉麵雕琢的臉上顯出一絲傲氣,她做什麼事自然要最好。
她垂下頭,修長的手指微微撥動琴弦,一道虛無縹緲的琴氣是其他琴弦不由得輕微震動起來,自然這般細微動作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昂起頭,清冽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中:“想來九州之人習琴之人都明曉對琴此法,如對弈一般,以琴聲較量,此為琴技較高之人熱衷玩法。”
“不知?北國是否有此種妙計的女子與我對奏一曲。”她的臉上盡是自信滿滿,彷佛對一切都誌在必得。
此番所祝壽之人皆為皇家貴族,自然也略懂一二。
“臣妾願意同奈何公主對奏一曲。”女子為東宮之主太子妃,隻見她輕搖緩步,慢慢踱出,妝容精致,鳳冠襯得膚色如雪,黑發如絹,雙手疊放,她臉上帶著特屬貴族的微笑,就連席地而坐時依然端莊不失身份。
千奈何卻嗤笑了一聲,這般小心翼翼,果然是大家風範!她修長如玉的手指緩緩撫琴,就如溪水濺濺鳴般清脆悅耳,指尖滑動之間,這方潭水或平淡無波蕩開漣漪,或翻翻然從怪石嶙峋下傾瀉而下。
太子妃淺笑,音調平穩,不起波瀾:“獻醜了。”
她並沒有平淡的啟奏,十指如影般,指尖輕輕滑過琴弦,一曲激蕩的《白芨圖》而出,琴音似乎變出了無數場景。大漠黃沙下席卷而地的狂風,旅人身上的搖鈴平穩的響著,平沙莽莽黃入天,襯得更加蒼涼。她的手不作停留,琴音驟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旅人思鄉不能歸。北方大地惟餘莽莽,一片幹戈寥落的景象。秋日,落葉簌簌而下,一片片楓葉在空中慢慢旋動而下,踩於上,如鋪就了百尺的血紅長毯,哢嚓的清脆聲回蕩,春日萬物複蘇,江南水景,北國旖旎,一切都在複蘇,複蘇……驟然,百花齊放,一片昂然。
所有人都陶醉在這四季美景中,舞女翩翩起舞,笙歌杯盞相互交織,千奈何那一曲小橋流水之樂自然顯得微不足道。
芷卿看著中央的太子妃,十指快的捕捉不到蹤影,手法自然練的爐火純青,這般琴曲偏生壓製住了那西國小公主的琴音,她本以為會看到那自信滿滿的臉會挫敗下來,卻沒想卻看到那嬌小的臉上一閃而過的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