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去了……”身後一句沒來得及說完的話,也緩緩地逐漸緘默。
“——我早就想到了,你和凩組素來交好,怎麼會下達這種任務。”少女嘴角蜿蜒下一縷血色的猩紅,但她卻沒有褪去唇角的微笑。
“果然你是想……借凩組之手,除掉我麼?”深深的苦澀之意,滿含其中。
清亮的月光靜靜地從雕刻著古樸花紋的棱窗中流瀉而下,卻沒照亮此刻世界的絕望和晦暗。
隱在黑暗中的男人依舊什麼也不說,卻也沒有阻止那些虎視眈眈地逼近的凩組侍衛,任由他們一點一點地摧毀著少女的身體。
胸口是一片血汙,暗紅色的腥味血液涓涓流出,慢慢浸濕了少女的一身黑衣,但她卻強忍著快要噴湧出聲的痛楚,咬著牙,手中緊緊握著那鉛製的盒子——那裏麵,裝著她千辛萬苦拿來的饕餮之牙——她輕咳一聲,在那個男人深邃的目光下挺直了脊背。
一雙冷瞳,像是一塊越來越堅硬昏暗的千年玄冰,寒光閃閃地緊緊盯著那道身影。
“唐無翼,你夠狠。”話語中沒有一絲一毫的譴責亦或者是別的感情,有的隻是一片冰冷。
廊道立窗敞開,窗欞角度投射出機械般的影子。“我就算是死在這,也絕不會讓你如願得到你想要的。”欷兒明白,唐無翼想要的,不是別的,就是她手中的饕餮之牙。
“饕餮之牙削鐵如泥,萬年不腐,你一己之力怎麼可能毀滅它。”唐無翼語氣裏,滿滿的都是嘲諷和不屑。
當然,還有一份沒人發現的心痛。
“嗬……”欷兒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輕輕抹去了嘴角的血絲,略低的頭投下一片陰影,在場的人隻能看到一張浸了鮮血的紅唇著魔了一般地輕聲叨念,“饕餮之牙,流四凶族怨氣之集,嗜血,乃入血即化,然其將怨靈無縛,噬人。”
她輕輕舉起手中沉重的鉛盒,慢慢地打開。拿出了裏麵一尖銳得好像茹毛飲血的野獸的厲牙。
“……你瘋了。”男人一波不起的語氣中終於有了一絲起伏。
“嗬,那也是你逼的!……我對你從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你唐無翼你他媽的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伴著許些半透明的血珠,欷兒沒有忍住自己的怒火,高聲質問。
依舊沒有離開黑暗的男人沒說話,隻是輕輕抿了抿唇,勾起一個苦澀的笑——當然,欷兒看不到。
“……這就是你,當初對我說的,這個職業的‘宿命’嗎?”
男人終於從陰影中緩緩走了出來,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慢慢進入月光下的,是一張美麗的臉,淡藍色的眸子,一頭西方人的金色長發,和一抹淺淡的笑。男人臉上浮出溫和的表情,帶著些微的感同身受的苦澀。
“或許是吧,你真的以為自己,能夠像一個普通人那樣,安度晚年,跟隨自然中的所有生命,安詳地生老病死嗎?”
“當你選擇為了一己之欲去殺人的時候,你就已經殺死自己了。”
男人說著沉默地闔上了雙眸。再次睜開的時候,又露出了那種漫不經心的笑意。
“真是對不起啦,都怪我沒有提前和你說。”他眼中,又一次露出了一種,局內人知曉一切卻無法開口的無奈,“把饕餮之牙留給我吧。”——反正我和你一樣,一樣背負著這些殘酷的命運,我和你一樣,背負著有一天會被自己所信任的人毀滅的命運。
所以啊,留給我吧。留給我,讓我活的更久一點,就算最終迎接我的依舊是無盡的死亡的寂靜。——男人眼中第一次露出懇求。
欷兒靜靜地聽著,靜靜地看著。看了看唐無翼,看了看四周密密麻麻的侍衛,最後目光落在手中的饕餮之牙和地上散落的鉛盒上。
她朱唇輕啟,勾起一抹費盡心思後終於得逞了似的,滿足的微笑——
“你休想——”
破碎的話語間,她將手中的尖利插入胸口;恍惚的月光間,唐無翼的胸口被突入而來的子彈貫穿。
“唐無翼,你說這麼多有什麼用。”慵懶的聲音,那是秦子焱的聲音。欷兒瞪圓了眼睛,猛然想起一句話——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