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晚卷 第一章 來客(1 / 3)

四月十五,是羌撫道最熱鬧的日子。其實不止羌撫,包括了大琿中嶺道洞庭河以西以及西嶺道僻江的東麵,隻要居有瑪勒人的地方,就是一派盛景。

瑪勒族同大琿其他少數民族一樣聚落而居。隻是較之赤道上的卓人,他們分布得廣散了些,卻還是集中在大陸的南部,靠著滄海。而比起西方的遊人,瑪勒人又顯然留在了地勢更為優越的位置,雖比不上偏東些的那方碩金之地來得富饒,卻遠比伏關一帶要好上千白倍。更令所有瑪勒人驕傲的,是他們有位皇後的族人,居於北麵的帝都,一直守望著這裏的土地。

瑪勒是信奉海神的種族,所以他們沿海而居,無論是羌撫邊的滄海,抑或是中嶺以西的忘川,都是瑪勒族人崇敬的對象。他們對海而拜,相信海中的神明會保佑所有的族人。

所以他們選在四月——冬日的寒冽已經過去,春季臨近,漫山開著五彩的鮮花。他們摘下豔麗的花朵,將繽紛的花瓣灑在蔚藍的海麵,讓海濤承載著他們的幸福與夢想,到達海的另一麵,將一切告知海神。

飛散的花瓣鋪滿近岸的海麵,浪濤卷著細碎的瓣兒漸漸離去,隱沒在視線之中。夕陽的餘輝分灑在泛著微波的海麵,海水流動的聲音襯著黃昏金燦燦的光,交織出屬於海國的美麗畫麵。

岸上的人們歡呼,男女老少,朝著遠方的海天一線,夕陽漸漸從那裏墜落,即將消失,他們卻不悲傷,因為海神將要收到他們的心願。蒼茫夜幕之下,那個始終活在人們心中的神明會耐心地品讀每一份誠摯的祈願。

岸上燃起篝火,架空的木欄裏串著火焰,木柴燃燒的聲音湮沒在人群的歡呼和歡笑裏,一張張寫著快樂和滿足的臉上洋溢了更多的燦爛。

沒有人知道在這樣狂歡的夜裏會突然有人闖入,打亂一年一度的盛會。當所有人都從興奮中沉靜下來,才看清不遠處的夜色下有個騎馬的人,因為那裏的光線太暗,所以看不清來人的麵容。

篝火旁本在舞蹈的少女停下舞步,同所有人一樣,將目光轉向不遠處的人影。

少女叫月夕晚,是羌撫所有瑪勒人都知曉的名字,無論是在沂水的東麵還是西麵,她都是令人驚歎的。

不僅因為她的體內同時流淌著瑪勒與瓏玲兩種血統,更在於身為當朝皇後親外甥女的她喜歡留在這裏,遠離大琿最為繁華富裕的城市,在這片土地上同所有的瑪勒族人為伍,放下所有的身份的地位。

夕晚穿的是瑪勒族少女特有的服飾,長長的瓔珞綴在發間,身上纏繞著各樣的裝飾,走起路來鐺鐺作響,脆如銀鈴。

瑪勒人的膚色較白,雙目成淺藍色,與瓏玲人相異。許是因為夕晚身上隻有一半瑪勒人的血統,所以隻有眼睛呈淡淡的藍,皮膚如瓏玲人一般顯得稍黃一些。

當下所有人都噤了聲,火堆燃燒的劈啪聲逐漸清晰,帶動了人們不安的情緒,與滄海上的浪濤相互應和,氣氛顯得緊張了些。

“是夕晚表妹嗎?”暗影裏傳來男子的聲音,卻還顯得稚嫩,坐在馬背上的身影並不十分穩當,是馬在踏沙。

“你是誰?”夕晚雙手攏在口邊朝著對麵起聲,聲音清脆宛如鸝鳥,回蕩在四周廣袤的沙地和無垠的海麵。

前方的人不做回應,而是揚了鞭朝這邊過來。馬蹄聲漸漸拉響,隨之便出現一身錦衣華服的男子,典型的瓏玲打扮,在火光中逐漸清晰的臉上帶著欣喜和驚訝。一路小跑,駿馬在夕晚眼前停下,純白的鬃毛在火光照耀下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