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他,他不正是中午時自己救得那個小兵麼?顏丹璧頓時張大了嘴巴。
小兵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慢慢的回過頭來,一雙寒潭般的眸子淡淡的打量著她。
顏丹璧呆了一呆,一時有些不確定起來,中午時她隻忙著救人和鑒定金子,也沒甚在意那小兵的長相,隻記得穿騎兵服,灰頭土臉,臉上有疤,似乎十分普通來著。而如今與身邊這人一對望,瞧著這樣一雙不露聲色的眼睛,她又有點猶疑起來。
兩個人就這樣在月色中互相打量了一番,最後,是那人先收回了目光,麵無表情的轉過了頭。
顏丹璧在此時遇到自己部隊的兵,按理說該比較歡喜才對,但由於那塊金子的存在,她反倒多了一層憂慮。
不過看那人神色平靜,也許還沒發現丟了東西。更或者他已經想到了逃出重圍的方法。想到此處,顏丹璧隻好橫下一條心來與對方套套近乎。
“唔,這位兄台貴姓,敢問可是騎兵營的?看起來似乎有些麵熟——”皎潔的月光下,顏丹璧趴在地上衝對方一拱手,指指他的衣服率先開口道。
對方聞言又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臉上依舊沒有表情,隻是眼神微微動了動,半晌下巴點了點,算是回答,臉便又轉向了生番的陣營。
“啊,原來是隔壁營裏的兄弟,我說怎麼看你這麼麵善呢,嗬嗬嗬。敢情你也是跑錯道的?——我便是跑偏了,在樹林裏藏了半日,竟找不到大部隊了……”顏丹璧抓抓腦袋笑道。
那人不語,月色下,唯有嘴角欲言又止的動了動。
顏丹璧見對方不答,便以為他是個靦腆之人,不介意的自己接下去道:“依我說咱們大將軍退得也忒快了些,我原算計著頂多丟了龍穴山口也就罷了,想不到如今連這裏也丟了,這塊地兒都到風陵渡了吧,嘖嘖,丟人丟到姥姥家了……咱們兩個這兩日怕是下不了山了,這四周都是生番。這林子裏外怕就咱們兩個活人了……”
邊說邊搖頭歎息,忽然發現那人又轉過頭來望了她一眼,恰逢一片薄雲飄過來遮住了月亮,那人的神色也看不甚清楚,顏丹璧嗟籲長歎了一聲,見對方還是無話。她便接著抱怨了一陣這熱死人的鬼天氣,兼抱怨到了首領大將軍頭上,說他想是糊塗了,一場仗打了幾個月也沒見一絲消息,天天兒的叫大家跑來跑去的,腿都要跑折了……最後總結大意道:“還是古語說的對,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喲”
說完話一扭頭,卻正對上了樹影中的兩道灼灼目光,顏丹璧嚇了一跳,遲疑的道:“那個,兄台?”那人被叫,收回目光望了望地麵,忽然展顏一笑,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緩緩問:“你,叫什麼名字?”
顏丹璧一時愣怔,不自覺的磕巴了一下道:“我…我是顏丹……”
顏丹,是她在軍隊用的男名……也算半個真名了,顏丹璧說完又十分後悔。
那人聽完倒不在意,又笑了一下,目光在她臉上掃了掃,便點點頭又不說話了。顏丹璧心懷鬼胎,不由得也閉了嘴。
兩個人這樣沉默著在草叢裏又趴了兩盞茶的功夫,顏丹璧覺得這人看起來一副胸有成竹的鎮定,似乎已經找到了脫身之法,便決定今晚冒險先跟著他。
月色忽明忽暗,空氣悶熱,一絲風也沒有。顏丹璧心神不定的拍著胳膊上的蚊子,等待著身邊這人的下一步舉動。而這人卻仿佛已經紮根在了地上,在嗡嗡的蚊蟲叮咬中竟一動不動。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就在顏丹璧熬不住要問問對方作何打算,自己好考慮是留是走的時候,一陣山風吹過,一片黑雲飄過來迅速的遮住了月亮,瓢潑一樣的大雨便毫無征兆的從天而降,直澆下來,仿佛哪位上帝失手打翻了水缸。
顏丹璧從水塘子一般的草叢中爬起來抹了一把臉,卻見旁邊這個一直很鎮定的小兵也爬了起來,似乎有些孱弱的晃了晃身子,便轉身奔密林的方向——竟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