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永恒說:“老師啊,人生當然是有意義的,但是作文題目常常是沒有意義的。看了就讓人沒有寫的欲望。老師能不能出一些有趣的題目給我們寫啊?”

綠綠答:“我沒有這個權利。作文題目,都是年級組的全體語文老師根據大綱的要求擬定的。不過,我們還是有解決的辦法。”

說著,綠綠老師發下用班費買的漂亮的筆記本,告訴大家,這個本子是用來寫每周的周記的。

大家都如遭雷擊:“啊啊啊!除了作文還有周記啊?”

綠綠老師安撫道:“不要激動啊不要激動!這個周記,自由度是非常大的。你可以隻寫一小段,或是一首小詩,或是貼一張照片,畫一張圖,配上文字。也可以摘抄一段你最喜歡的歌詞,但是要有評論或是感想,總之,長短不論,形式不拘,想寫什麼就寫什麼。”

哦,小蠟燭們總算是呼出一口長氣。

這個周記本,每周綠綠老師會收上來改一次。

有的人寫到了自己玩兒的一款新遊戲,有的人寫了自己追星的過程,有的人寫了自己吃的一樣新鮮東西,也有的人拍了有趣的照片,在下麵配了解說詞。有的人則摘錄了一段在QQ上的談話。綠綠常常在中午時分躺在辦公室專供休息的躺椅上,看得樂不可支。

有一回,綠綠在羅奇的周記上看到一則怪驚悚的東西。

一張照片,拍了兩隻雞,一隻疊在另一隻的身上。

羅奇是這樣配文字的:“今天我看到兩隻雞,它們在打架,那個被壓在下麵的,好可憐啊。直發抖,還在爭紮呢。我連想到,我們班上有些同學,也非常喜歡打架,特別會期負弱小的同學,我覺得這種行為真不好。雞不因該打架,小學生更不因該打架。”

綠綠看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想了好一會兒才提筆把錯字全圈了出來,並且批注:“它們不是在打架。”

羅奇同學看來對自己拍的這張照片十分滿意,看到評語後特地來問綠綠老師:“老師啊,它們不是在打架那是在幹什麼呢?”

綠綠臉紅了,越來越紅,越來越紅。

小時候,他問過媽媽:“我是從哪裏來的?”

媽媽說:“你是小鳥送來的一粒種子長成的。”

綠綠老師不知道該怎麼跟一個孩子,一個智力上有一點問題的十一二歲的小孩子解釋清楚有關動物交配與人類繁衍這件事,一方麵是找不到合適的說法,另一方麵,他也比較害羞。

最後,綠綠老師含含糊糊地說:“它們……它們是在進行一種比較特殊的……呃……肢體語言的交流。”

這話太文藝,羅奇更糊塗了。

還有一次,吳昀同學又在周記中寫父母打架的事兒,描述了他們一言不和,打到頭破血流的情景,細致地描寫了爸爸媽媽相互謾罵以及相互撕打的全過程。

最後,吳昀寫道:“我覺得他們的這種行為很醜陋。”

綠綠老師對他說:“父母永遠都是父母,你不可以說他們醜陋。這個詞用得太嚴重了。”

吳昀問:“那他們為什麼要打架?”

綠綠想一想說:“有的時候,當人們覺得用語言無法交流溝通的時候,他們會用肢體語言交流一下子。”

再之後,綠綠老師發現,班上開始流行他的這句話。

比如,兩個小男生產生了矛盾,一個個臉紅脖子粗。以往他們會說:“來呀來呀,來幹一架!”

現在他們會用同樣的表情,同樣的語調說:“來呀來呀,咱們來用肢體語言交流一下子!”

綠綠老師真是不知道,自己會對孩子產生這樣大的影響。他想,以後說話,可真得小心點兒羅!

綠綠坐在操場的欄杆上,悠閑地晃著腿。

這一天,是難得的兩月一度的工會活動日,學生們早早地放學回了家,老師們可以打打球,看看小說,唱唱卡拉OK,練練瑜珈。

不遠處,幾個男老師正在打籃球,大聲招呼著綠綠老師過去和他們一起打。

綠綠攏手在嘴邊喊過去:“我累!我累!”

蘇劍老師說:“別老是坐著啦,來運動運動。來呀來呀!”

年青男老師們一齊說:“來吧來吧,讓我們用肢體語言交流一下子!”

綠綠又叫道:“不要不要,我去跟‘五四’玩去!”

“五四”是什麼呢?學一句評書裏常說的話,且聽下回分解。

注:葛朗台:法國作家巴爾紮克的長篇小說《歐也妮·葛朗台》中的人物,是一個特別吝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