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破陣(2 / 2)

她正沒奈何處,突然想到:我自己在這裏踟躕,卻忘了發信號,義父必以為我出了什麼事,他要進來找我,那不是連他也害了麼?出了一身冷汗,連忙攏過火堆,燒了起來,抬起頭來,卻是一愕。

隻見桃花林中,離著林外幾步遠的地方,又燒起一堆火來,雖然更小,火光卻隱隱可見。過不多時,離著上一堆火不過數步之遙,又升起一堆,這一堆一堆的火種,首尾相繼,仿佛一條光路,向她這裏蜿蜒而來,雖然進展緩慢,卻是始終不停。

靈素一震,登時明白了向問天的用心,心中的感情難以言語,有心進入樹林迎上去,又知道身邊沒有足夠的燃火之物,貿然進入樹林隻有失散而已,隻能站在林外,吃吃看著火路向自己這裏靠近。

料想向問天一路點火一路行進必然艱難,這路也開的很慢,漸漸的,最開始那叢火堆已有熄滅之象,天也漸漸轉明,靈素心中默默祈禱:快一點,天可憐見,藥師前輩既肯垂青於我,也請保護我父不要受我牽累。

隻聽嘩啦一聲,麵前樹叢破開,向問天推著一輛粗製板車衝了出來,四周一看,不由哈哈大笑,道:“怎麼樣,這桃花陣再古怪,當不了我天王老子的三板斧,他奶奶的,這不就結了麼?”

靈素見向問天一身白袍子上又是泥又是油,散亂的須發上沾著不少桃花草葉,手中推著的板車破破爛爛,上麵還堆著許多瓶瓶罐罐,倒有幾分鄉下老農的樣子,心中感動,麵上反而一笑,向問天一瞪眼,道:“笑什麼,還不坐上車,跟老子回去。”

靈素將幾本奇門遁甲書與桃花島總圖包好,心知研究通了再來也不為難,便坐上了車,一聞之下,隻覺得酒氣撲鼻,料想這些罐子裏裝的都是酒漿,用來點火。

向問天推著車子進了樹林,靈素這時才發現,用來做標示的火堆,不過是選一棵高大的桃樹,澆上酒,點火燃燒,便如一支支大的火把,在黑暗之中光華爍爍,遠遠看去,火焰形成了一條扭曲的光帶,帶著不真實的感覺。向問天便是憑著這些火把,一路走一路放火,終究辨清了來路。

兩人沿路向前,開始走的不緊不慢,向問天問道:“怕麼?”

靈素搖了搖頭,突然想到自己在前,向問天多半看不見,低聲道:“不怕,我見到了一個前輩的遺跡。”

向問天道:“莫非是東邪黃藥師前輩麼?”

靈素道:“是啊,他願意送書給我。”

向問天大喜,道:“黃藥師當年列為五絕之一,學究天人,武功又適合女孩子,比什麼他奶奶的恒山之流強得多,你既有這個緣分,省的老子再滿世界給你找武功了。”

靈素一笑,抬頭皺眉道:“天快亮了。”

向問天道:“他奶奶的,咱們走快些,靈素你抓好了。”

靈素剛一點頭,隻覺身下一震,小推車猛地向前衝去,速度之快,不遜飛馬,她隻覺耳邊風聲呼呼而響,兩旁火樹刷刷的向後飛退,那林間道路凹凸不平,小車隨著上下顛簸,靈素緊緊抓住車轅,身子不由自主晃來搖去,幾次險些被甩出去,那滋味比之來時的暴風也不遑多讓,一路上不斷有酒瓶子被甩出去,稀裏嘩啦之聲響了一路。

眼見離著林子邊緣越來越近,靈素覺得鼻子一涼,一絲雨滴飄落,接著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她暗叫不好,隻聽向問天道:“去他娘的。”雙手一推,連人帶車呼啦啦衝出層層花樹,花葉枯枝被震得簌簌而落,夾雜著雨聲,靈素隻覺得一陣昏天黑地,突然眼前豁然一亮,已然出了樹林,遠處最大的火堆被雨澆的隻剩下些火星子。

便聽有人道:“來了,來了,他奶奶的居然又回來了。”另一人接口道:“為什麼他回來了與他奶奶有關係?”先一人道:“那個自然,倘若他沒有奶奶,現在連人都沒有,怎麼能回來?”

靈素知道是桃穀六仙又在胡說八道,不由好笑,隻聽卡啦啦一個驚雷,一道閃電劈過,半天亮如白晝,緊接著天便如裂了個口子,瓢潑大雨兜頭澆了下來,向問天抱起靈素,衝入六仙的小茅屋避雨,那六仙也在一陣嘰裏呱啦的爭辯聲中逃竄進來,向問天把門一關,漫天的雨水就此隔絕。

靈素扒著窗子看去,隻見天地成了一個水世界,燃燒在桃花林中的火光早被澆滅,不由暗歎:這雨下的真是時候,若是早些,向問天和自己便不能沿著火把記號逃出,若是晚了,向問天在林中放了這麼多火,隻怕會有禍患,隻有這樣不早不晚,才是及時好雨。她寧願相信,黃藥師英靈不遠,始終保佑著這一片他當初傾注了無數心血的故居。

這桃花陣,終究算是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