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黎明破曉,院中的第一聲雞鳴響起的時候,慕初妍被永娘叫了起來,今日是與莊子上的管事們互相探底的第一天。
再晚一些他們都要去忙各自的事情了,時間隻能定在此刻。
鄉下這種四進四出的院子比不得在慕府時那奢華的大宅子,輕畫將貴妃塌前的珠簾放了下來,剛好可以遮住眾人的視線。
慕初妍身著一襲淡紫色的煙花散霧裙,永娘說今日的見麵比較正式,便打散了輕畫梳好的雙丫髻,給她編了一個比較華麗成熟的十字髻。
敷了白麵、畫了胭脂之後,銅鏡中的小女孩也有了清秀的感覺,也僅僅隻是清秀而已。
長年營養不良加上總是苦著臉,她給人的感覺就是半分美感也沒有。
不過她細細打量,卻發現原主的五官驚人的好看,隻是被額前濃密的劉海掩去了原本的光華。
這標配、這待遇、這身世……
慕初妍連連搖頭,一般的小說或者電視劇裏,像她這種人設就是惡毒女配。
各種陷害女主、欺負女主、覬覦女主的男人們,最後自己作死登上西方極樂世界。
她現在被發配到莊子上來不就是因為被扣上了一頂謀害長姐的罪名嗎?
說什麼嫉妒慕初雲被皇上選中,所以要推她下水,結果自己不小心掉了下去。
她怎麼會嫉妒一個即將要去伺候一頭種馬的女人,宮裏頭的鬥爭一點都不比戰場上的廝殺溫柔,她要真是嫉妒,就該歡歡喜喜的送慕初雲上進宮的馬車。
別說她不會了,就是原主那個懦弱的性格,她要有膽量推姐姐下水,慕初妍倒要拍手叫好了。
檀木桌上放著厚厚的幾本賬簿,慕初妍隨意翻了翻便扔回了桌上,她打眼一掃就能瞧出來,這些數目都是假的。
這是欺她年幼好糊弄了?
“七娘子若是看好了,我等就先退下了,莊子上還有許多事要忙。”
她還未發一語,蘇家農莊的總管事張來就開口了:“大家都散了吧!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嗬嗬~”
眾人聽了張管事的話,正準備散場,卻聽一聲輕笑道:“我甚至還沒看清各位管事的臉,張總管就急著讓大家走,可是對我有何不滿?”
女童音色雖幼,可那綿長慵懶的語氣,卻是讓人不可小覷。
不是說……七娘子性格懦弱、任人拿捏嗎?為何與傳聞不同?
心裏再輕視慕初妍,張來那一撥的管事們也不好明目張膽的表露出來,連李氏都要在外裝樣子,他們這些做奴才的,更加不能肆無忌憚。
幾十位管事站在屋子裏,大氣也不敢出,不知何故那位小當家的不說話,一雙靈動的眼眸在珠簾的影影綽綽裏,如沉澱了幾十年的冰霜一般,凍得人身子僵硬。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張來實在沉不住氣了,拱手問道:“不知七娘子對賬簿可有疑問?”
等的便是他這句話,慕初妍斜靠在軟塌上的身體微微坐直,永娘連忙在她粉色的繡鞋下放上矮幾。
“那邊那位青衣老伯,是莊子上管租戶的宋管事吧!”
被點名的老者高昂著頭,一副不把她放在眼裏的樣子:“正是老夫。”
慕初妍也不著急,挑了他上交的賬本慢條斯理的翻了起來:“大偃三年春,我蘇家農莊所管轄的六百七十四戶佃農,共計良田三百萬畝,莊子裏收租金每畝三兩銀錢,三百萬畝地也就是九百兩銀子,另外還有每旦糧食收的稅錢,多了我不說,籠統算起來也會有個五千兩,而宋管事給我的賬簿上,這銀子……怎的還是個虧損?”
五千九百兩……甚至是更多的數目,就這樣不翼而飛了?
她越說到後麵,語速越來越慢,語氣也變得冰冷起來,宋管事早在她計算良田幾畝時,冷汗已經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