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整好停在飛簷下。
隱沒在黑暗中,時君華怎麼也看不清傅無淩的神情和模樣。隻是,此刻與他如此靠近,卻感覺不到以往從他身體中溢出的,拒人於千裏的寒冰之氣。反而在這陰冷的寒冬夜裏,他肌膚裏還有一股微溫的氣息,緩緩的,不著痕跡的流瀉出來。
他一直抱著臂膀,臉朝向舒清然,靜靜的凝聽著。
聽她唱著一首又一首怪異卻動聽的歌。歌聲時而嘹亮,時而低沉,時而急促,時而和緩,和著六弦琴古樸鏗鏘的弦音,勾心動人。
她喝了很多酒。每唱完一首,就和傅傾城對分酒壇中的酒,她半碗,傅傾城一碗!
而他,每見他們喝一次,雙腳就往外微微挪動寸許。她的嗓音越含混,他就離黑暗越遠,漸漸的,竟要走入月光之下了。
從沒人知道,傅傾城的酒量居然那麼好,一壇子烈酒下肚,除了光潔的臉頰上生出些許的紅暈,其餘竟和沒喝酒時一個模樣。但也是因為酒精因子作怪,今夜的他話不多,總側著臉,半斂著雙眼,默默的盯著她看!他臉上,第一次掛著如此魅惑勾人的笑容。他每喝一碗酒,就挪動身軀,悄悄的朝她靠近寸許。
她卻什麼都不知,這酒上頭,此時臉上布滿了紅霞,勾著頭。雙眸微闔,柔密的睫毛輕輕扇動,盯著六弦琴,目光渙散。她的手指已不靈光,撥動琴弦的速度越來越慢。
忽然,她重心不定的朝前一撲,他順勢接住她,並接過她手中的琴,放在一旁。
琴音頓消。微風輕拂,夜空陡然靜默!
他一隻手勾在她的肩上,另一隻手則抓住她那柔若無骨的手。微微起身,緩緩的傾過去,一點一點,朝著她嬌豔欲滴的紅唇湊了過去。她仰起頭,迷茫的看著他。他的黑絲慢慢的傾瀉了下來,擋住兩個人。
時君華看得呆了,心怦怦直跳,眼都快瞪了出來!難道,七皇子對主子……
卻也就在此時,他突然感到小腿被人重重的踢了一腳,極疼,一個踉蹌,跌進月光之中。回頭,卻看傅無淩已退進了黑暗。
雖看不清他的神色,但這樣的指示,還不明了嗎?他連忙匆匆兩步,跑了過去,就好像什麼也沒有看到。
低著頭,大喝一聲:“主子,該回府了!”頓了頓:“參見七皇子!”
那聲音頓時消散了彌漫在空氣中的曖昧和期許。
隻差十厘米!短短的十厘米。傅傾城嚇的一震,酒醒了五分,鬆開舒清然,站了起來。而她,沒人扶著,身子往左側一倒,整張臉竟埋進了白雪之中。涼透了的雪落入了她的口中。驚得她睜了眼。
傅傾城和時君華都是一驚,同時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了起來,又立刻鬆開,都退了兩步。她的臉還沾著雪,頭埋進雙手中,搖了搖,再徒手擦了擦。抬起頭時,眼中的恍惚消失了幾分。
左右看了看。
搖晃著站起來,聲音依舊慵懶:“時君華,你來了,什麼時辰了?”
“子時一刻了!”他依舊低著頭,不敢看兩人。
抬頭望天,月掛當頭:“都這麼晚了!”扭頭看著傅傾城:“傾城,我該回去了。”
“是!”他僵硬的點了點頭:“嫂嫂慢走。”
“主子先在這兒等等,我去把馬車駕到淩海閣門口來。”這種情況,怕是她多走幾步,也困難。
“好!”
她答應一聲。並不急著離開,反而朝著魏秋的肖像群走去。站立半刻,伸手觸摸,指腹緩緩滑過她的臉龐。踮起腳,閉著眼,輕輕的在上麵落下一個吻。
“秋,投了胎,變成另一個人,也要像這一世一樣活潑、快樂、可愛!再潑辣一點也可以。我會經常來看傾城的,自己也會好好活著。”
傅傾城卻在一旁,看時君華跑了出去後,小院裏又隻剩他們兩人。她嫂子的酒似乎沒全醒,而他胸中的酒氣還剩五分。深吸一口氣,直直的盯著舒清然的側影,抿了抿唇。一個決定,有時隻需要一秒鍾。
大膽的走過去,站到她身邊。
這可是在魏秋的麵前。所以,他先朝她笑了笑。轉了身,勾著頭,一動不動的看著舒清然。雙眸放光!
“怎麼了?”她見他如此。揚起頭看他。
他深吸一口氣,也不說話,看她微蹙了眉,不解的凝視。出其不意,順勢俯身,歪著頭,便在她的臉頰上“啵”了一吻。那個吻隻停留了很短的時間,輕輕的觸碰半分。嘴唇與臉頰相觸,還沒有品嚐出味道,就已遠離。
吻後,他挺直身軀,一臉正色的隻看著魏秋。
舒清然茫然的摸了摸臉,眨了眨眼:“傾城,你……”
“嫂嫂剛才親了魏秋,我親一下嫂子,應該算和……”臉倏地一下紅透了,比喝了酒還紅。竟說不下去,隻好指著畫像,身子都繃緊了。不敢看她。
她愣了愣,彎了腰,按著肚子,陡然爆發出哈哈的大笑。踮起腳,摸他的頭。唇裂開,露出整齊而潔白的牙。
“傅傾城,你太可愛了!她是你的未婚妻,你還害什麼羞。非要這麼繁瑣,看我親了她,你來來親我一下,算是親她了?我可是用嘴親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