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西北有獸(2 / 2)

怨她。

怨她毀了他外出須彌山的機會,毀了他身為男子的自尊。

那個女人,像挑出一條裙子一樣將他從外宮撿進內宮。

他怎可能不怨她!

“不怨!”

武密一凜,決然否認。

夜樞冷哼一聲,手指輕落,銀針破膚而入。

武密冷汗融彙,滴滴答答順著下頜落在地麵,夜樞從不妄言,這四針,的確一針疼過一針,針針壓在穴道,痛意沿神經走向全身,凜冽尖銳又酥麻難耐。仿佛蚊蟲口器帶了倒鉤,刺入再拔出,帶起絲絲血肉。

一縷溫潤的聲音飄入耳中,稍稍平複的身體的疼痛。

“你怨她麼?”夜樞溫言在他耳邊道:“說實話,我保證這是最後一個問題。”

低沉平寧的嗓音,帶著寬厚的應承與允諾。

說麼?隻是個答案而已——一個他早就知曉的答案。

說罷,不然還會有第五針。

那會狠狠刺在你身上!

想到針,武密打了個哆嗦,疼痛換回了理智。

“不怨!”

夜樞落下了第五針。

如果說引誘未能迫使夜樞答到目的,那非凡的疼痛幫了他的忙。

武密受不住了。

“我怨她!怨她!恨不得殺了她!賤人!婊子!”

他嚎了兩聲,想跳起來傷人,卻因疼痛而渾身乏力,接著被阿靖劍鞘戳在啞穴上,青鋒抽出抵在喉頭:“閉嘴。”

夜樞也不攔她,直起身笑道:“所以你不知用什麼法子害了四姑娘,又想方設法將與她交好的十二滅口。也許是被那宮女撞上,又殺了兩人。對麼?”

沒有人回答他。武密一動不動,開不了口,就差淚眼婆娑。

似乎有人就要這麼認罪。即便不是,夜樞也會讓他說是。

窮奇鬆了口氣。

夜樞等的就是這麼一口氣。

窮奇輕呼一聲,一枚銀針鏹然落地。夜樞靜靜背著雙手看他麵容扭曲,一頭栽在地上。全身青筋暴起,似乎極其痛苦,又說不出話來。

“走火入魔。”妃色蹙眉起身,對夜樞道:“你離他遠些。”

夜樞擺首,笑道:“一天之內入魔兩次,根本沒有力氣傷害旁人。況這裏也沒有人心給他。”

他到一邊,一根根除去武密身上銀針,邊拔邊對窮奇說:“山海經雲:西北有獸焉,狀似虎,有翼能飛,便剿食人,知人言語。畢方宮主出了名的會相人,無怪乎給你區了這麼個名字。”

“你本名段從湛。係糟靈霄宮滅門的段氏族人。原本練得是族內心法,以人心進補。入宮後一邊同十二姑娘修習曉風殘月,一邊卻也舍不下自身內力。二者相衝,本靠十二姑娘時時為你疏導,無奈十二姑娘半日沒有蹤影,你便走火入魔。是也不是?”

夜樞從容說完,伸手取下他頸上餘下的一枚銀針:“今日你經脈初愈,強忍著將其歸位不讓人看出痕跡,竟在我落第一針時還忍得住,因此,我佩服你。第二針下在你肩頭經脈附近,你身體緊繃,又記不得經脈逆轉時的位置,自然以為我隻想令你疼。可惜你當我將武密當做犯人,鬆懈之時放走了經脈,碰掉了銀針不說,還造成了第二次走火入魔。”

搖了搖頭,夜樞看向妃色與宮秀:“那瘋婢方才在屏風後,看到他便暈了過去。秀公子,可否定他的罪?”

宮秀知他是要他在流螢麵前作證,即便千百個不願,卻也對他手中銀針忌憚三分,忙道:“此人罪大惡極,我自會向大護法稟報。隻是……此人現在這副模樣,還如何打聽兩位天香下落?”

夜樞則搖頭:“天香之事,並非他所為。不然他也不會因走火入魔而急獵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