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莫非黎走了,莫家的日子還是一如既往地過。
這天難得有些微雨,多日的晴朗迎來一抹潮氣,倒是格外地清爽人心。
非塵站在窗簷下,把前幾日剪好的紙一張一張鋪平,又拾了竹簽挨個壓好,免得它們被風吹走。做好這些準備,才從隨身的那隻青布小袋裏抓出一把暗金色的細沙,嘴裏輕聲念著:“煉成。”
六芒星的陣圖在掌心時隱時現,她五指微鬆,那流沙化作了細碎的星子緩緩傾瀉而下,沾在紙上的瞬間便消失不見。
流鶯自外麵進來,看到自家小姐一手撐在窗棱上,一手提著毛筆寫著什麼。她探首仔細瞧了瞧,隻見窗下站著一個紙人,那紙人手裏拿著一把綢扇,而自家小姐便是在那扇麵上寫字:聽風辨雨。
她看得驚奇,不免呼道:“哎呀,這是什麼?”
“是紙人呀。”非塵輕笑,回身收筆。以前修煉的時候不甚專心,倒是對於煉成這些小玩意有幾分興趣,所以若說這個,整個莫家倒是沒人比得上她。
“可真有趣!小姐,你這些天就在忙這個啊,當真是心靈手巧,我就沒見別人做過。”流鶯繼續咋咋呼呼,很是興奮了一陣,回身看見非塵笑她,才想起來關窗,嘴裏邊念叨著:“小姐就顧著笑人,也不知道照顧自己,再在這站下去可就染了一身濕氣了。”
非塵今天心情好,難得任她念叨,也不理她,徑自去找收在櫃子裏茶葉。說來,她倒是一直喜歡這些古韻古香的東西,不管是茶還是墨。現代時的習慣大多忘了,反而是第二世時沾了不少,這點倒還有點傳統女子的味兒。
架了爐子,邊煮邊飲,恍然間就想起從前聽過的一首歌裏唱道:雨未停的時節,煎茶試新葉,讓光陰杯中交疊。茅簷下,水如瀉,沾衣未覺,研開墨,芒種剛過,歌寫至下半闕。
她如今雨後品這雨前茶,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流鶯聽她唱了幾遍,自個兒也跟著哼了哼,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回來是帶著任務的。
“小姐,我剛碰上老爺了,他喚你去書房呢,像是有話交代。都怪我這記性,現在老爺怕是等急了!”
書房?倒是難得,那裏向來是莫老爺的私人地盤,除了大哥莫非文,非塵沒見別人進過,現在喚她去,也不知打了什麼算盤?
想罷便整了衣裳要出門,臨了,又在小丫頭的念叨聲中披了件鬥篷,這才總算清靜了。
莫老爺的書房離這較遠,非塵一路走來,倒把這莫家各院子裏的雨中風景好好看了個遍。到的時候已是最晚,莫家除了出國的莫非黎,其他的年輕一輩都在了,連一向悶在蘭院的莫非煙居然也在。
怕是出了什麼大事吧!
非塵又仔細看了看莫非武的臉色,他這人向來藏不住心事,有什麼也擺在臉上,隻見他這會兒臉色平平,見到非塵看他甚至還擠了下眼睛。如此,非塵倒放了心,抬首間卻又正對上莫非柔的視線,她也不知在看什麼,竟有些茫然出神。
這邊非塵才坐定,那邊莫老爺就說上了:“非煙在北方有個訂親的人家,你們也知道,這麼些年要不是非煙身體不好,一直拖著,也該早成婚了。陸家在北地也是有頭臉的人家,原也是商賈起家,隻是那陸家大少爺是個有大誌的,自己背著家裏投了軍,如今聽說成還了個大官兒。前不久陸家來信了,說是要把非煙接到北地去成婚。咱們家我和你們大哥正好有事脫不開身,非武、非塵和非柔就陪著去一趟吧!”
去北地?非塵有些怔愣,以前倒是聽說過莫非煙的這段親事,據說是太老爺在的時候定下的,那陸少爺比莫非煙足足大了十歲,好像是因了陸家的恩,才結的親家。隻是這麼多年了無音信,非塵都快忘了這事了,扭頭看了看莫非煙,她臉色嫣紅,不知是久病還是羞的,倒是安安靜靜地聽莫老爺安排。
早先就說過,莫家與辮子黨沾親,想那滿清時期,女子可是過了13雖便算成年的。對於莫老爺來說,莫非煙已是個老姑娘了,再說,眼看著非塵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有個做姐姐的沒成婚在頭上壓著也不好議親。
事情就這麼說好了,非塵沒有插嘴的餘地,莫老爺向來獨斷專行,這點莫非文倒是像極了他。
出了書房,莫非柔獨自走在前頭,腳步有些急,三拐兩拐就不見了蹤影。莫非武跟在莫非煙身邊,咋咋呼呼地要去陪新娘子,順便看看嫁衣長什麼樣兒,他的性子跟哪個都處得好,倒是把莫非煙羞得不行。非塵走在最末,悠閑地打量周圍,一步一望,好像從沒見過一般。
莫非文眼波深沉地在三個弟妹身上挨個打量一遍,最後叫住了非塵。
非塵跟著他左轉右拐,過了三道廊子進了梅院,最後抱著兩隻檀木的小箱子出來。箱子微沉,壓得手犯酸,若不是非塵體質異於常人,還真有些抱不動它們。她是煉金師,接觸的材料沒有上千也有八百,這東西一過手,便猜得八九不離十。